森川来月去后院了,安室透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于是坐在回廊边,望着庭院萧索的景色出神。
太阳的金光染上了天边的云,阳光刺目,冲破了晨间的薄雾,仿佛过往从前都只是一场朦胧的梦。
手机嗡嗡震动,结束了安室透的沉默。
他皱眉将短信内容看完,回了个“OK”。
森川来月从回廊另一边走过来,在安室透身边坐下,样子有些茫然。
他拿着个圆柱形的细长物体,另外还有几张颇有岁月痕迹的旧纸片。
那东西通体细长,像个签章,应该是历代家主的印鉴。
上回安室透跟诸伏景光在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森川来月竟然一下子就找出来了。
“我从研究所出来,到现在大半年了,以前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完整。”
庭院的树影轻轻摇曳,森川来月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考中,竭力在空茫的脑海里寻找一点过去的痕迹。
“那时候我应该是在回家?又或者是准备外出?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然后在这附近被抓了。”
森川来月说:“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
“这里的每一样家具,每一个摆件,都是那么陌生,仿佛我回的是别人家。”
这里明明是他家,明明他住在这,但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森川来月神色迷茫。
“每当我产生这样的怀疑时,却又会不自觉地有新发现,提醒我曾经留下的痕迹。”
“我不应该有这样的记忆才对,可我就是找到了。”
“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也许是我,也许是……他?”
上一代家主,究竟是不是他的父亲呢。
安室透很冷静理智:“从‘月先生’传承的历史来看,我更倾向不是。”
虽然很不忍心打破森川来月的幻想,但“月先生”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个流派,每一代都是师徒。
师傅只培养一个有能力的徒弟继承家族,没有相当的天赋,就没法领悟高深的手法,没法突破流派的极限。
一旦墨守成规,屈服于世代的变迁,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就此断绝。
这个流派能传承下来,说明历代“月先生”应该都是惊才绝艳的高手。
森川来月看着手上的照片发呆。
他和照片上那个儒雅男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他知道降谷先生说得有道理,他也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抱着一点点微小希望罢了。
森川来月有些沮丧,垂着头不说话,安室透见不得他这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你的易容是谁教的。”
森川来月摇头:“不知道,潜意识就记得了。”
他饱受试验折磨,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却独独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和魔术技巧。
安室透沉默片刻。
看来这“月”一脉确实存在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森川来月情绪低落完,发了会呆,忽然说:“降谷先生,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他自顾自继续说:“胡萝卜化形的面具斗篷可以改变光线折射,隐藏身形,也可以撕裂空间通道,去任何我曾经去过的地方。”
“斗篷紧贴皮肤可以形成附着层,硬化抵御一切物理攻击,软化可以充当缓冲,减少碰撞对我的伤害。”
“最重要的是,只要胡萝卜在我身上,我就能感知别人的情绪。”森川来月看着安室透,“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各种不同色彩,我都能感受到。”
“就比如,谁是杀人凶手,谁不怀好意。”他支支吾吾,“嗯,又或者,谁在谈恋爱……什么的,我也是看得出来的啦。”
森川来月蠢蠢欲动,两眼放光,很有八卦的欲望。
——所以降谷先生的对象到底是谁呀?
安室透注视森川来月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海洋般的眸子闪着一丝微光,眼巴巴的,流转着连森川来月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期待。
安室透淡定:“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森川来月:“……?”
不是,等等,你知道什么了?
我想八卦的内容呢?
降谷先生到底在跟谁谈恋爱啊!
安室透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但他究竟还是什么也没说。
手机嗡嗡震动,这回是直接电话打过来了。
看见屏幕的来电显示,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不妙的神色。
安室透眉峰紧拧,接起电话:“喂?”
*
一大早,西多摩市中央医院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外科住院楼的晚班护士坂田小姐好不容易结束守夜,正在松快地伸懒腰,等着早班的同事交班。
“坂田小姐,昨晚情况怎么样?”
路过的护士小姐挤挤眼:“3号病房没什么事吧?”
坂田护士痛苦道:“别提了。”
3号病房那位老爷爷,昨晚依然固执地按呼叫铃,护士急急忙忙过去查看,病人自己反而呼呼大睡了。
等他什么时候再睡醒,就又继续按呼叫铃。
早上交班前,病人打急线电话说自己哪哪都不舒服,值班医生生怕突发意外,早饭一丢跑去看——结果是病人抱怨病号饭不好吃。
护士小姐们的眼神分外同情。
懂,她们可太懂了,每个值夜班的护士都经历过。
“输液什么的都正常吗?”
“都正常,我详细写在病历里了,吃了什么测的血糖血压都有。”坂田小姐神情疲惫,“我还给他连上了心电监护,应该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