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对城郊的铁皮屋群没什么好印象。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教官太爱拿这里当反面教材,警校期间刷模型刷到吐。
还有他那几个鬼点子一箩筐的同期好友,意见永远不统一,就爱出其不意,每次做模拟训练安室透都要头疼一天。
模拟进攻路线、策划人质营救、突击实训锻炼……铁皮屋群道路错综复杂,教官每一次演习都着重抓典型,就是生怕有朝一日哪个不走运的倒霉学生要在这里出行动。
安室透心想,今天,在这里,他就是那个不走运的倒霉鬼。
高耸的屋群在黑夜中沉默矗立,安室透靠近最外层房屋的破烂铁皮,谨慎往屋内打量。
里面随处可见掉落在地的杂物,生锈破烂的用品透着原有的生活气息,一切都还保持着住户刚离开时的凌乱景象。
安室透做过这里的模型,主建筑群大致结构相当于几百上千个铁皮屋垒成的圆台形中空方块体。
如果那孤儿院院长想藏起来,底部仓库最合适。
外层铁皮屋被杂物堵住进不去,安室透循着记忆寻找另外的房间,沿着外围试图找到缺口往里面走。
忽然,安室透脚步一顿,立刻退回拐角阴影处,然后放缓呼吸,再次谨慎探头。
停在那的保时捷356A,还有站在车旁边的大块头……是琴酒的车子没错。
伏特加在这干什么?
安室透像只灵敏的猫,屏住呼吸,用极轻的动作钻进身边的铁皮屋内,找了个隐秘的角落位置往外窥视。
伏特加靠在车边,不时抬手看手表,着急又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安室透再往阴影处退了退。
突然伏特加脚步一顿,惊慌喊道:“大哥!”
琴酒标配的黑大衣不翼而飞,浅色高领毛衣被鲜血染红,尤其是他紧紧捂住的腹部,血迹干了又湿,布料染成深黑色,浑身像个血葫芦,右臂垂下,像是断了。
伏特加赶紧上前扶住琴酒,倒吸一口凉气,“大哥……你的手!”
“无所谓。”琴酒冷道,“死不了。”
安室透眼底划过一丝惊诧。
他进组织的时间也不短,从没见琴酒受过这么重的伤。
“大哥,是谁干的!”
伏特加又惊又怒,难得聪明一回,立刻追问,“难道是特基拉?”
安室透精神一震,特基拉没死?
“啊……”
琴酒捂住腹部的撕裂伤,特基拉暴怒之下都是下死手,他的肋间隐隐作痛,估计肋骨也断了两三根。
这种情形琴酒早有预料,要不是他赔上右手挡在胸前,以特基拉那脚力的吨位,他早就胸骨碎裂戳破肺部死了。
上回朗姆临时插了一脚,琴酒错失杀掉莱伊和苏格兰的好机会,朗姆欠了琴酒一次,今天是朗姆默许琴酒参与的,大家目标一致,朗姆自然乐得有人代劳。
琴酒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
伏特加狠狠拔枪:“我去把特基拉干掉。”
“哼,你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不用那么麻烦,他马上就要死了。”
琴酒话音刚落,安室透立刻感觉所在铁皮房微微震动,屋群内部似乎还有人在交手。
伏特加不甘心:“难道就这样放着特基拉不管?”
“我对快死的人没兴趣。”琴酒咬了根香烟,“时间一到舱内装载的自爆装置就会爆炸,整个屋群都不会有生物活着出来。”
什么?
——安室透下颌紧绷出一道僵硬的弧线,喉间急促动了动。
屋群内部忽然发出轰地巨响,爆炸声连外围都清晰可闻,整个建筑剧烈晃动,摇摇欲坠,不断有杂物碎瓦摔落地面,离倒塌只差一线之遥。
原来是这样,伏特加忍不住笑了:“组织最强杀手的结局也不过如此,成百上千的铁皮给他陪葬,便宜他了。”
琴酒坐上车,拿起车载点烟器。
刚刚的特基拉……似乎跟他的印象有些出入。
错觉?
嘛……点烟器按上烟屁股,琴酒冷哼。
不管特基拉有什么蹊跷,反正那个人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死因是什么。
耐心等到保时捷开走,安室透立刻从房间翻进内部通道。
大脑早就牢记建筑物的结构地图,然而屋群内部已经大面积塌陷,通道改变,安室透摸了摸倒下的铁皮,通道后面被重物压住,这条路走不通了。
安室透撞了几下,铁皮纹丝不动。
楼上轰隆声根本没停过,墙体不住摇晃,战斗愈演愈烈。
“啧。”安室透骂了声,旋身一脚踹烂最近铁皮房的门板。
他记得这排房屋后面还有一条公用通道。
新通道还没塌,安室透从房间跳出来,眼角一扫,立刻架枪戒备——
“谁!”
地板上躺着个模糊的轮廓,安室透端枪靠近,这人的白色病号服已经被血染红,满面血污,看不清样子。
安室透抹掉这人脸上的血迹,竟然是他们一直追捕的孤儿院院长。
孤儿院院长浑身血肉模糊,皮肤翻卷,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全身皮开肉绽,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奄奄一息,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严重炸伤,而且失血过多已经没救了。
“醒醒。”找这么久的目标却马上要死了,安室透不甘心,“你怎么在这,发生什么事?”
大概是回光返照,孤儿院院长竟然真被安室透拍醒,他五脏六腑被爆炸震裂,想说话却张口哇出一口淤血。
孤儿院院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抓住安室透的手:“黑、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