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乔也回答得理所当然。

这答案显然和李士诚想要听到的不同，他皱了皱眉。

“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士诚犹豫了一下，看起来鼓了很大的勇气，“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地狱……”

李士诚胸口的卡片突然亮起红光，他猛地噤声。

一道机械女声乍然响起：信息控制中心提醒！研究员李士诚，请遵守项目保密规定，停止散播保密内容。

即便动感音乐充斥房间，乔也依然精准地听到了它发出的声音。

李士诚悻悻闭上嘴，他看着乔也，苦笑了一声。他抬手关掉音乐，身体也配合地垮下去。

“撒迷特研究所……主要研发人工智能与脑内神经结合的项目，涉及游戏、医疗、工业多个领域的设备和软硬件开发，为灵岩集团效力。”

李士诚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更加悲凉，他照本宣科地背诵这段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

“明白了。”乔也配合地回复。

“宿舍在楼下，房间门口有你的名字。”李士诚避开乔也的眼神，垂着眼帘说。

“好。”乔也站起身看向李士诚，“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李士诚没再说话，直到胸口的红光暗下去才点点头。

乔也抱起桌上那摞资料走出房间，坐电梯到负二层。

这里和大学宿舍没什么两样，一条长长的走廊，一间挨一间的小卧室，门口挂着入住人的照片和姓名。

乔也顺着走廊往前走，很快就找到贴着自己姓名的房间。

房间里很干净，看起来被悉心打扫过。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柜子、一台电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乔也把怀里沉甸甸的资料往桌上一放，甩了甩发酸的手臂。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熄灭的电脑屏幕映出她的脸庞，她看着自己的倒影陷入沉思。

李士诚为什么会提到地狱？

霍荣和李士诚为什么都对《文明重启》这个项目讳莫如深？

乔颂的死……又是因为什么？

除她以外的那五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她要遵循三年前的自己做出决定还是要更改过去？

乔也目光落在“文明重启”这几个大字上。现在，只有乔颂留下的资料能够给她答案。

她沉下心来深吸一口气，拿出高考冲刺复习的姿态，翻开资料，仔细研读。

三天。

乔也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每天两眼一睁就看资料。她拜托李士诚给她送一日三餐，这三天，她连门都没出，硬生生把小臂高的资料看完了。

她把资料分成三个部份。

第一部份是乔颂的研发资料，上面记载了《文明重启》这个项目从无到有的过程。

起初，这是一个高人机交互体验冒险动作游戏，玩家佩戴游戏头盔进入游戏世界，头盔可以上传玩家意识，玩家用意念操控角色行动，真正实现人与游戏角色合二为一。

游戏世界的设定也不难理解。

玩家所生存的旧世界正在遭遇危机，作为旧世界的觉醒者，玩家需要在丰富多样的副本世界里积极探索，旅途中可以结交并肩作战的伙伴。

玩家们携手战斗，突破重重阻碍，找到解救旧世界人类的方法，为全人类开启新世界的大门，缔造全新文明。

跟在简介之后的是各种各样的角色和参数设定，还有正在尝试运行的代码。

乔也光是看着这些文字，刺激的打斗场面已经跃然纸上，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游戏发售之后，会是怎样风靡的场面。

但是，当她看到陆妄的资料，一切美好的设想就此幻灭。

第二部分是陆妄的资料，他写下的游戏机制和乔颂的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他完全颠覆了乔颂的想法。

他认为，这不应该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戏，而是一种对人类进行筛选的方式。

在玩家最放松的时刻，最容易暴露自身特长和弱点的时候，收集他们的行为习惯和各项数值，甚至可以在游戏中有引导性地培养玩家，最终可以实现在现实生活中对玩家的利用和控制。

在后来的研究里，乔颂企图更正过研究方向，但显然，陆妄的想法更受所长青睐。

乔颂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她眼睁睁看着这个项目，在陆妄和所长的手里，变成一个筛选和利用的工具。

在陆妄的带领下，《文明重启》进入了内测阶段。

看到内测名单，乔也才明白为什么她来应聘个研究员还要考察枪械。

因为首批内测玩家就是撒迷特研究所的员工。只有高超的游戏能力，才能检测出游戏的漏洞。

游戏内测数据显示，陆妄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因此，在接下来的项目研发过程中，项目主要负责人从乔颂变成了陆妄。

但所长并不满足，他在这个项目里看见了未来的曙光。于是，他向乔颂和陆妄提出了新的改进方向，《文明重启》应该加强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而不是拘泥于游戏本身。

换句话说，它不该是个游戏，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筛选和利用人类的工具。

这也是研发资料的第三部份。

这部份资料的开头，是一套完整的考试体系。

乔颂批注的笔记变得凌乱，每一笔都很用力，但每一笔都在颤抖。乔也用手抚过那些字迹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乔颂的痛苦。

翻过一页，她看到了阿南刻的出现。

又翻过一页，她看到《人类乐园》《柀村》《奥罗拉小镇》《奶油灯塔》的世界雏形。

让她觉得惊讶的是，这几个世界都是乔颂设计的。

乔也勉强按下心里异样情绪，继续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