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对创作速度的新鲜感褪去,AI写出的东西总是没办法让人类找到新的刺激,既有的东西已经不足以满足人类。
他们只能学习和模仿,一遍遍复刻已有的成功案例,却没有办法像人类一样灵光乍现,创造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所以他们需要持续不断的新养分,才能塑造出更完美的东西,所以灵岩出版社想出了这种解决方案。
既然没有人提供养料,他们就培养一批风格各异、有天赋的人,没日没夜地给AI生产养料。
“恶心。”陆观棋评价。
门外两道脚步声渐进,陆观棋身体骤然紧张起来,警惕的眸子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有人来了!
手电筒的光仍旧明亮,两道长长的影子映照在墙上,影子越来越小,脚步声越来越近。
乔也仔细听了听,回头安慰陆观棋:“没事,是她们俩。”
佘贝拉的刀比人先闯进房间,乔也挡下她的攻势,遏止她紧绷手臂。看清乔也的脸,刀在佘贝拉手上转了一圈,收进刀鞘。
“姐姐!”温锐明亮的声音门缝流进来,但看到陆观棋的瞬间,他嘴巴突然就闭紧了。
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上,毫不打折地写着两个字——无语。
借着手电的光亮,他们四个围坐一团互通有无,像当时在S区乔也的房子里一样。
“你是说,刚刚在奥罗拉小镇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那……那阵营呢?阵营也是假的吗?”温锐有些困惑。
“也是假的,不过文字映射的作用,就是让我们看清阵营,认清对手和队友。”乔也一边解释,一边用温锐给的30金币买了三瓶营养液,拧开塞进陆观棋手中。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半阖着眼睛靠墙休息。
“队友和对手……”温锐笑得自信满满,手指在四个人之间划了个圈,“我们肯定是队友吧?”
“嗯,”乔也应得也利落,“是。”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温锐只能傻兮兮地笑。
佘贝拉语气有些困惑:“你和陆观棋是被AI当作养分的作家和画家,我是只能靠倒卖廉价义肢存活的黑市小贩,他是……”
“地下音乐人,刚刚还因为写的词太激进,被辖区负责人追了两条街。”温锐说着委屈巴巴地撇撇嘴,“我好不容易才逃过的!”
佘贝拉没理他的牢骚,接着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科技?”
科技?
在他们八个考生里,贺言是科技的化身。
乔也回忆起贺言在文字映射中的种种行为,总觉得把他当作对手,有种奇怪的牵强。
在奥罗拉小镇里,只要他想让她们死,他有很多机会、很多方式能让他们去死。那场火烧云就是证明。
可他没有。
他没有改变原本既定情节的发展,甚至暗示过乔也,不要跟姜从南硬碰硬。
他真的是她们的对手吗?
“让所有用户,对权利无条件崇拜,对科技无条件信仰,对资本无条件服从。”乔也想起贺言曾在奥罗拉小镇说的话,“这是文字映射代码中的最高指令,或许是所有灵岩集团科技产品共同的最高指令,甚至……可能是所有员工的最高指令。”
陆观棋偏过头看乔也,她猜到了乔也的意思。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需要人类的创造力了,科技的创造力远胜过人。
科技豢养人类,人类反哺科技。
所有人类只在意科技的明天是否更加美好,自己的喜怒哀乐反而就没那么重要了。于是科技变成了真正的人,人类沦为工具。
让渡自由,让渡身体,让渡权利,人类成为算法指令执行的终端。
现在,终于到了让渡思考权利的时候。当科技取代人类思考,发声的权利就只存在于少数人手中。少数,能够掌控科技的人手中。
“所以我们的对手从来不是科技,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人。”乔也的声音更低了些,“那些写入最高指令的人。”
“很高兴你这样认为。”
贺言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出来,房间里四个人聚成一团瞬间警觉,转眼间都已经拿出了战斗姿态。
“嘁,刚刚说我们不是对手,现在又防备我。”贺言的声音仍旧冷冰冰的,听他说话总有一种自己身处冰窖的错觉,“人类的谎言啊,难懂。”
“你就这么直接用出版社的内置系统跟我们对话,不怕被人发现?”乔也问他。
“我要是想让别人发现你们,你们早就不在这了。”贺言理直气壮地反驳。
乔也和陆观棋对视一眼,的确,贺言说得虽然难听,但没错。
“既然这样,我就直接问了。”乔也顿了顿,谨慎而认真地开口,“你到底……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