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欢与叶佩霖二人俱是来了精神,双双将目光投射到阮京墨的身上。
“彼时我刚刚晋升合体期巅峰,有佛光护体;那冥鬼似是晋升出了岔子,身负重伤,亦是被十余修罗围攻,疲于分身,不然我不可能全须全尾的从他手中逃脱....我那时见识到了这个更厉害的鬼族,觉得人族对上他根本毫无胜算。是以才在后来决定舍身成为符眼,想着镇着一时是一时...”阮京墨说着将寻冥牌在手中掂了掂,后又拢于掌心,“...我出生的时候,体内自带佛心莲,它是佛教至高圣物,本是可以助我渡劫飞升的,是以我能够嗅到冥鬼的气味。估计你们都闻不到,冥鬼可以自如的混迹于人族之中。”
“冥鬼还能晋升?那将会成为多么恐怖的鬼族......怪不得我和叶佩霖遍寻不得。”洛可欢闻言不觉开始冒冷汗,看来就算降鬼天箓等得,冥鬼们也未必会等他们。恐怕冥鬼之上的鬼族,将会拥有直接毁去降鬼天箓的能力了。
“必须将冥鬼都找出来,刻不容缓。”叶佩霖眼见寻冥牌似是有生命一般,死死吸附在阮京墨的掌心,急忙用天道之力将它撕了下来。
寻冥牌‘当啷’一声落地,阮京墨的手掌已然血肉模糊。
“京墨!”洛可欢急忙用灵力封住阮京墨的几道要穴,而后开始在空间手镯里翻药。
“他将体内的佛心莲渡到寻冥牌里了,没有佛心莲的护佑,他的身躯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叶佩霖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见阮京墨的个头缓缓矮了下去。
“不要!”洛可欢手中的手掌已然变得干枯苍老,她抖着手将药粉撒到阮京墨的掌心,其余半罐悉数洒落了出去。她只摩挲了一下阮京墨的手背,顷刻便泪眼婆娑。
洛可欢深吸了两口气,才猛然抬眼。
于是入目的,是阮京墨不用再低头她就能够看到的头顶,和被几道皮肤纹理挤压的,看不完全的戒疤。
她用朦胧的泪眼数了几遍,怎么都数不出九个!
“都怪我做了这破牌子!都怪我!”洛可欢死命的踩着地上的寻冥牌,直将腿都跺麻了,而后蓦地停住,后知后觉的将寻冥牌拿起,紧紧握在手里。
如今这寻冥牌宝贵异常,里面有阮京墨的生机。
叶佩霖将泪流不止的洛可欢拉入怀中,用眼神示意意欲张嘴的阮京墨不要多言,他说得越多,洛可欢只会越自责。
阮京墨有些茫然的将手掌背到身后,想着洛可欢看不到伤处该是能好受些....待感受到手臂别到腰际走过的距离不似以往,也看不到洛可欢头顶发间的那个旋儿,而是能与她的后脑勺平视...这才意识到,他如今的整幅样子,洛可欢看着都会难受的吧。
遂默默的回了房间,用十几道佛令将门锁住。
不肖片刻,洛可欢就冲了过来,她死命的拍打房门,甚至想要动用武力强行破门,任由叶佩霖怎么温言软语的哄劝都没有用。
过了半晌,洛可欢终是冷静了下来。她轻声说着想陪阮京墨说说话,或者跳舞给他看都行,都被阮京墨婉拒了。
“先让我自己适应适应,之后你们再适应。”阮京墨嘴里打趣着,两眼望着镜中的干瘪面容,倒是不甚在意。
洛可欢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她晓得他不会哭,于是替他流泪了。
“那我先把带上来的新种子给你种上,我看净灵台已经小红果泛滥了,也该添点儿其他色彩了...”洛可欢高声说着,而后又忍不住呜咽起来。“...京墨,对不起。我这次上来不是来带你走的。”
这次屋中人没有回应,也或许,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叶佩霖不忍心看着一对挚友如此互相折磨,只得强硬的将洛可欢带离。
洛可欢十分痛恨此刻自己的无力感,一如当初眼睁睁看着谷子和雅雅离开的时候。
“叶佩霖,我要是再强些就好了。”洛可欢任由叶佩霖拉着她走着,直到看到白色的围墙边大片大片的红果子,这才停住了脚步。
“你要知道,有一些事情,无论你如何强大亦是无法左右的。如一个种族与另一个种族的分崩离析;如人们对传播无凭无据事物的执念;如黄粱一梦后内心无法填补的空虚....”叶佩霖望着洛可欢,无比心痛。她甚至无法放任自己在悲伤之中过度沉沦,尽情发泄情绪...而是强迫自己从其中慢慢抽离,并深省不足。
“总会有些事情,是我们能够尽力而为的....”洛可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有些事情,总该有人去做!”任由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缠,洛可欢木然的拿出带来的泥土和种子,开辟了一块新地,固执的将不知道是她的希望还是阮京墨的希望悉数种了下去......
是夜,洛可欢如当年一样敲响了阮京墨的房门。
门内起初没有声响,洛可欢亦是驻足等待。过了半炷香,两扇门才从内里被缓缓推开。
“坐吧。”阮京墨招呼洛可欢坐到桌边,而后替洛可欢斟满了酒杯。
他一如从前的儒雅无法被失去生机而垂落的皮肤掩盖,倾斜而出,散发着独属于他的人格魅力。
桌上摆着两样点心,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显然阮京墨已然等候洛可欢多时。
今日,这扇门开或不开,显然都改变不了洛可欢坚定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