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以前麒麟军没了的军士家人……没法子啊。”趁着麟王殿下转过身,周管家小声告诉徐蜜缃:“殿下怕姑娘过不好年,姑娘就当不知道吧。”
蒙着眼睛的徐蜜缃什么都看不见,她下意识伸出手,正好抓着了一截大氅。
她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拽着他低声问:“殿下,我可以不蒙吗?我不害怕。”
半响,明玉泉随手摸了摸她发髻。
“大过年的,蒙着。”声音温柔,却不容反驳。
从内院走到门外时,徐蜜缃明显听见了哭丧的声音。乱糟糟的一片有老人女人的哭喊。可能是错觉,徐蜜缃甚至觉着身边空气都跟着冷了些,冻得她渗骨得难受。
明玉泉把人塞到马车里,想了想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抓着小姑娘想要偷摘蒙眼的动作,弹了弹她的手背,顺势一双手捂着她的耳朵。
“麟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现在知道了吧。”
明玉泉甚至还有些笑意地打趣着:“别家过年放爆竹,麟王府过年撒纸钱,是不是很别致的有趣?”
徐蜜缃眼前的红绸湿了。她颤巍巍伸手摸到了明玉泉,不管自己头上漂亮的发髻,一头撞进他的怀中。
“殿下,我难过,安慰一下我好不好?”
摇晃的马车走了不知多久,空荡的马车里才响起明玉泉略显干涩的声音。
“有什么难过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徐蜜缃眼前的湿意浸湿了明玉泉胸前的衣裳。
明玉泉仰头看着马车顶,片刻后才拍了拍她:“别哭了,不吉利。”
“那殿下答应我一件事,”徐蜜缃瓮声瓮气地抬起头来,“下次,别放纵他们了行吗?”
明玉泉扯了扯嘴角:“他们……必须来。有人让他们来麟王府闹,闹一次,本王不舒服了,他们才能好过。都是平民百姓,本王帮衬得再多,他们都要过日子。那些人……能轻易拿捏一些平民百姓的生死。”
“不是为本王自己开脱,不是让你觉着本王是好人。”明玉泉说话时的表情徐蜜缃看不见,但她专注地听。
“他们家的男儿曾跟着本王出生入死,本王……愿意他们来闹。”
“那殿下为什么不管背后做坏事的人呢?”徐蜜缃抬手想要解开红绸,又被男人按住了手。
“最早那些人不敢,后来他们敢的时候,本王……不想管了。”明玉泉说这话的时候短促地笑了声,“本来……以为就快结束了。”
徐蜜缃一愣,麟王殿下说的不清不楚,但是她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她是被送到麟王府的……陪葬品。
陪葬,陪的是麟王殿下。他年轻康健,没病没灾,又是新帝尊重的摄政王,谁能定下他的死期?
徐蜜缃抱着明玉泉的手猛地收紧,这一下给明玉泉弄得猝不及防闷哼了声。
“行了,小姑奶奶,又怎么来气了。”
徐蜜缃不想说,只靠在他怀中默默流泪。
除夕之日,哭成这样也是让明玉泉无可奈何的。蒙着眼睛没堵着耳朵,就算堵了,还有个话多的周管家。
“……算了,今天回去了拜拜神,保佑一下你。”明玉泉做出了决定。
从京中过去要将近一个时辰,徐蜜缃在马车上趴在明玉泉的怀中几乎睡了一觉,忽地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马鸣嘶嘶。
“明玉泉!麟王!你出来见我!”
外头的嘶吼声传入马车里。
车队外面的侍卫驱逐的声音架不住忽然窜起的惊呼。
“麟王殿下!你还记得我儿付永康是怎么死的吗?出来啊!看看我和儿子死的像不像!”
徐蜜缃眼前还蒙着红绸,忽地感觉到明玉泉浑身紧绷,迅速拨开她翻身下了马车。马匹急躁地撩起蹄子,嘶鸣不止。马车摇来晃去。
徐蜜缃似乎听见了明玉泉的声音。
“他们要你做什么?”
冷漠,又带着一丝嫌恶,不知道是对谁。
“你马上就知道了,麟王殿下,看着吧,看着我和我儿一样的死法,永远,永远都别想解脱!”
徐蜜缃心跳急速,她顾不得太多抬手一把扯下红绸。推开马车门帘弯腰探出时,一眼撞见一片火海。
跳跃的火焰包裹着一个人形,熊熊烈焰伴随着酒的气味,与那人癫狂得大笑,生命在迅速燃烧。
明玉泉正目视着那人身上瞬间燃起的火光。浑身僵硬。
徐蜜缃扑了上去,跌跌撞撞地从他身后踮起脚努力抬起手,最后轻轻地,温柔地捂住他的眼睛。
“殿下别看。”
“快救火!救人!”
少女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明玉泉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他抬手捂着眼前的手指,贪恋这份温柔迟迟没有松开。
半响,在火势被侍卫扑灭救下那人后,明玉泉转身弯腰,低头靠在徐蜜缃的肩膀,疲倦地轻语。
“麟王府的年不好过。”
“阿缃,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