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鱼未在彭城有过多停留。
肃整过彭城的兵马后,方九月初,便向昌都而去,彭城王名声在外,又有川蜀,北川多方势力支持,那领头之人,更有五伏天师认证过,是天命所归人,因而战船所过之处,无不拜服。
九月中旬,已过四水河,直逼中城。
“牛啊兄弟,造反,有意思!”
张虎拍着她的肩,咧着牙口看着前方仿佛就手到擒来的昌都城仰头大笑。
“我就说我没看错人,你小子,比我胆子大,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张虎是三天前过来投诚的,此前他在渠州的地界上占山为王,打劫那些穷家富户为生,倒是也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可这大半年来,朝廷那边一直在征税,越抬越高,富户也变穷家,穷家过不下去,要么卖儿卖女,或了结性命,要么上山求和,也跟着当起了匪盗,他那队伍是越来越壮大了,可人越多,需要的粮草就越多,供给跟不上,抢到的没多少东西便罢,还会惊动官府,闹大了就是不稳定因素,派人过来剿匪,这散兵怎么能跟那些吃得肠满肚肥的士兵比,何况山上还有一群老弱病残的,最后没法子只能弃山而逃了。
半道上听说有个幽州女刺史,打着救彭城王的旗号借了兵,要攻昌都。
那彭城可是个好地方啊,富饶水乡,盐铁资源多不胜数,战船都又大又漂亮,这么个地方,该有很多粮食吧?
打仗也需要人。
于是便带着他那一群散兵残将过来投靠,不曾想竟然还是老熟人,更是心生欢喜,下定决心留下了。
郑鱼抬头看了身边人一眼,没有接话,目光落回面前的城防舆图上。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新安县。
再往前一些,是阳城,过了阳城就可以直入昌都了。
不过阳城的守将是前朝信平郡主的儿子燕群,那是个实打实的武将世家,也就是张让作祟,内部混乱,先帝听信谗言将他贬谪,才让其他人有可趁之机,但谢衡上位后,对他可算是重用……
这天下再乱,谢衡做事再昏聩,到底是姓谢,天下也还是谢家天下,可她要打进去,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燕群定然不会这么轻易让她过去,接下来,或是一场大战……
“报!”
不等郑鱼思索出一个结果,营帐外一执旗兵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红药问。
小兵道:“城外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昌都来了,想跟主上谈一笔交易。”
他奉上信物,是一封求和书。
那一板一眼又透着力道的正楷体,说明来来信人的身份。
“将他们带进来。”
人退下去,不多时,约莫十来个人走进了大帐之内。
“主上,许久未见了。”傅怀生笑盈盈的与她拜礼。
郑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先生离了幽州,可是过得好生滋润啊!”
傅怀生:“托主上的福,为小子寻到了明主。”
二人打着机锋客套过一番,郑鱼切入主题,问:“先生说想跟我做个交易,让我退兵,这么大的口气,不知道筹码几何呢?”
傅怀生笑,拍了拍手,两个卫兵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竟然是沈弘!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好,手脚酸软无力,连身边的小兵都挣脱不了,脑袋也一直低垂着,看不清全貌,但那身形,打扮,是可以大概辨认身份的。
郑鱼有些吃惊会在此时此地见他,愣了一瞬,很显然,傅怀生对这个反应极为满意,他慢悠悠道:“彭城王殿下,这个筹码应该够了吧?”
她震惊须臾,听到这话终于算回过了神,郑鱼无所谓的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茶盏,轻笑出声,“筹码是不小,只是我如今已算在昌都城下,只待我一声令下,那昌都,那天下之主的位置,或可在我手中,一个男人和天下大权……孰轻孰重,先生难道分不清吗?”
傅怀生似乎早猜到她会如此说,并不慌,他目光在帐内逡巡了一圈,时下已夜深,帐内除了张虎外,剩下的多是她跟沈弘的亲信。
他看准了这一点,在打量片刻过后道:“是当分得清,只是主上以彭城王之名出兵,借的主力也是彭城军将,若是他们清楚,自己的主子被主上如同蝼蚁一般抛弃,你猜他们是否还会像现在那样,忠诚于你,随你入京呢?”
傅怀生胸有成竹,看上去就早有打算。
“此事事关重大。”郑鱼在思量片刻之后开口,道:“先生初到访,不如先在此住上几日,待我等商议过后,再给先生答复。”
她退了一步。
傅怀生也没指望可以立即有结果,因而并不强求,答应下来。
她派人将他们带下去,张虎见事暂了,有些急了问:“兄弟,你该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算了吧?”
“此事我自有打算。”
郑鱼看了一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去歇着罢。”
张虎还想说什么,可荀木已经有眼色的上前驱人走了,他无法,只边走边喊着:“兄弟你可别犯糊涂啊,打进去了天下就是你我的了,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