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疼,不过问题不大。程川不想过多麻烦医护人员,也就没摁铃,下了床,慢吞吞往外挪。
挪到一半,掩上的房门悄然打开。
门口的荣峥一手拎外卖袋,一手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在看到某位病号不知轻重的举动的刹那勃然惊呼:“不许动!”
话没说完,外卖袋子往地上一搁,整个人就迅速朝程川冲了过去。
打横抱起走到床边放下盖被一番操作一气呵成,程川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重入被窝,唯余掉在房间中央的那两只拖鞋昭彰着不久前的斐然战绩。
“我才多久没看住,你说你……”荣峥嘀嘀咕咕地去把那俩被抛在半路的拖鞋和外卖袋取回,前者在床边摆好,后者拆封取出放上床上用餐小桌板。
生怕床上那位又因为自己在这里而不肯吃东西,飞速做完以上种种,荣峥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默默退了出去。
像春风刮过,来去无痕。
“……”病房内一片静谧,程川望着那扇阖上的门,也不知忆起什么,有些失神。
少顷,他自嘲笑笑,拆开一次性勺子的外包装,舀起米粥送入嘴里。
只一口,程川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粥……他一边咀嚼,一边面色怪异地低眉看去——每一粒米都煮得软糯绵密,玉米清甜,虾仁鲜嫩,一口下去鲜甜滋味交融碰撞,齿颊生香。
种类没问题,就是他点的玉米虾仁粥,五十块钱不到。
但程川捏着勺柄往碗底一捞,却舀出满满一勺Q弹紧致的鲜嫩虾仁。
“……何苦呢?”他将勺子放下,盯着桌上那碗味道与他之前和荣峥一起去吃过的一家星级酒店无差、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廉价塑料碗里的粥,轻叹一声。
原本就不大有胃口,现在更是又减几分。
但程川午饭没吃,也清楚不能再任性,胃里必须填进去点东西。加之本着珍惜粮食的心态,到底是重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光了碗。
刚吃完不久,“咔嗒”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拧开,荣峥探进半边身子,简直跟在他身上装了监控似的。
见程川没太排斥,荣峥走进病房,开始替前者收拾碗勺。
“怎么换的?”程川往后一瘫靠在竖起的枕头上,淡声问。
始作俑者却故作不知:“啊?”
“粥。”程川直视荣峥双眼,“荣峥,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就像你与沈季池暗度陈仓时被蒙在鼓里那样。”
他当然相信荣峥与沈季池是清白的——至少身体上。
但程川知道,直接问如何精准猜到自己定了什么口味的粥然后将之调包,荣峥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所以只能上升问题,用类推解释的尖锐的话语作针,去挑破那一个长在彼此感情上的脓疮,这样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情况下,他相信荣峥会说的。
程川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男人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愧怒皆有,不过很快就被他整理好,尽数化作温柔藏进那双幽深瞳孔,并给出了程川想要的答案:
“我看到你点了粥,所以把那家酒店所有的粥的种类都订了一份,等你的到了,就用符合的那一碗换进去……小川,我只是希望你吃得好一点,那家酒店荣氏有股份,至少能保证食材用料新鲜不含添加剂……”
原来如此。愚蠢的、简单粗暴却也格外有效的办法,不像荣峥会做出来的事。
但他确确实实这么干了。
荒谬。转瞬之间,得知真相的程川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深觉荒诞过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心头涌起的不知名的莫大的愤怒,于是他朝对方笑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伟大,我应该感动得马上答应你的求和?”
荣峥冤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吗?”越是愤怒,越是冷静,此刻,程川那双自带笑意的眼仿佛灌满冰碴子,寒凉中带着直抵灵魂的透彻,“没有的话你为什么屡次对我的话听而不闻?之前和沈季池之间的关系是,今天关于我的饮食是——是真的对我好还是自我感动式付出,傲慢自大,妄图借此来表现莫须有的所谓的雄性魅力,证明我离开你是错的吗?!”
“难道不是吗?!”荣峥被他吼得也动了怒,“你离开我难道就是对的吗?!你看看你自己在外面才几天?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为两个钱早出晚归,被人颐指气使……我养着你的时候有让你吃过这些苦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更好的生活吗?!”
“是呀。”程川歪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老子受够东施效颦,不想演了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