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后的早晨,纪行之还在家里,焦急地等着纪明野回家,他做好了决定,这一次,他要主动把话说开。既然纪明野也喜欢他,两人心意相通,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纪行之不愿意再当一个软弱的懦夫,他想像许泽言,像江禹梁那样,勇敢追爱。他不愿再与所爱之人隔着山海,他们还有多少个八年可以挥霍呢?
失去了纪明野的八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他像一棵失去了阳光和雨露的小树,慢慢停止了生长。与纪明野重逢后,他才像真正活了过来,又重新开始生长发芽开花。
他想等他一见到纪明野,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他,纪行之喜欢纪明野。他一遍一遍演练着,“小叔,我喜欢你”,话说得磕磕绊绊,脸庞胀得通红。
电视里正播放着早间新闻,画面很晃,似乎是目击的路人用手机拍摄下的画面。爆炸如惊雷般炸响,嘈杂的人声,尖锐的警笛声,燃烧的车辆噼啪作响,灰黑的烟雾遮天蔽日。
那时的纪行之还不知道,这短短的三分钟的画面,将会在他的噩梦空间里反复上演。
当他接到电话,赶到警队时,整个人还像做梦一样,他听到一名警察对他说,“对不起,纪副队已于今日凌晨殉职。”
他才后知后觉地叫喊出声,“让我看看我小叔!”声音凄厉无比,身边的几名警察联手将他拦下,竭力安抚他的情绪,而他却像发疯了一般,目眦欲裂。
“对不起。”纪行之听到其中一个警察说,“纪副队离爆炸源最近,他的身体受到爆炸的直接冲击……你还是别看了。”
纪行之脱力地瘫倒在地,死无全尸?不得好死?他食言了,所以他发的誓应验了……
那天后,纪行之度过了如行尸走肉般的一个月,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不记得吃饭,不记得睡觉。中间似乎有很多人来看过他,江禹梁、宋霆辉、宋书意、沙良伟、黎清源、易航……
但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又或者其实什么也没说,像一个提线木偶,有人有时候会来给他喂饭,他甚至不记得咀嚼这个动作该怎么完成。
某天,他手上莫名奇妙多了一本纪明野的烈士证书,和这间房子的房产证。他甚至不知道这间公寓是纪明野全款买下的,写的纪行之的名字,作为他迟到的成年礼物。
纪行之突然就想闻闻纪明野的味道,再不做点什么,他就快疯了。可是纪明野的房间门被锁住,任凭他怎么撞都撞不开。他找来一柄铁锤,魔怔似的一下一下锤在纪明野房门的门锁上。
门锁的质量很好,但是也经不住一个疯子的打砸。门被他砸开的瞬间,纪行之解气地说,“任凭你把门锁得再紧,还不是被我进来了。”
纪明野的房间很整齐,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什么私人物品。纪行之想找点带他味道的衣物,却发现纪明野的柜子也上了锁。
纪行之如法炮制,用锤子砸开了他的衣柜,衣柜里仅有的几件衣物被挂起,空空荡荡的衣柜里,却放着一只大木箱,这是纪明野带去云海的那只木箱,当时纪明野说,里面都是他在部队里的一些物品。
“什么东西又要上锁?”纪行之像个□□匠,见了纪明野的锁就想砸开。大木箱上的铜锁,由于常年开合的缘故,已经不太牢固,纪行之砸了两下,铜锁就被撬了开。
纪行之翻开锁扣,掀起木箱盖,随即全身僵住。大木箱里满满当当全是小木雕,或站或坐,或躺或卧,或哭或笑,全部都是纪行之。有在看书的,有在打球的,有在吃东西的,有在跑步的……每一件都栩栩如生,整整百余件。
每一件木雕得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能勾勒出每一根毛发,精细到指甲盖都清晰可见?
明明不是说,在部队里没什么时间休息?到底要耗费多少个日夜,才能雕刻出这么多的纪行之?
一堆小木雕的最下面,埋着一个小一些的木盒,小木盒也不小,约有微波炉大小,不出意料地,也是锁着。纪行之面无表情地继续砸。
“你到底上了多少道锁?无论你上了多少道锁,我全部给你砸开!”
嘎吱一声,小木盒被纪行之打开,里面两摞纸被叠得整整齐齐,一大摞是纪明野的画,有素描,有水彩,有油画,还是纪行之。画上是不同年纪的纪行之,从10岁到18岁的他,应有尽有。
另一摞则是纪行之曾经托纪荣生寄给他的信,信按照时间顺序排好,再用橡皮筋扎起。每一封信都泛黄卷边,折痕处甚至有一些磨损了,看得出来被人翻看了无数次。
纪行之凄凉地笑出声,“你还说是在看书,明明是在看信。”
这一沓信的最下面,压着一本相册,纪行之简直无语,纪明野连相册都上了锁,是那种拨动式的密码锁,四位密码,这下不好砸了,纪行之只好试密码。
先试了纪明野的生日,1208,不对。又试了纪行之的生日,0616,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