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野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身上散发出来得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冰冷的眼眸盯着许泽言,看得人心里发怵,“不要妄想打他的主意。”
纪明野一把拉起纪行之就走,动作堪称粗暴,纪行之的手腕立时被他握出一道红痕,“小叔!”
许泽言和李元乐见状也急忙跟上,他们这边动静闹得挺大,不少人伸着脖子张望过来。
纪明野走得飞快,纪行之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许泽言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二人面前,愤慨道,“你干什么?就算你是他小叔,也不能剥夺他自由恋爱的权力吧?”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我警告你,不要妄想打他的主意,滚!”纪明野沉声厉喝,他额角的青筋直迸,小臂肌肉鼓胀,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正准备扑向猎物。
许泽言被他的疾言厉色震地不自觉后退两步,差点跌倒,被李元乐一把扶住,“我看今天你还是先走吧,让他们叔侄俩自己谈。”
三人一路沉默,回了小院,李元乐在低气压的纪明野和低着头的纪行之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倏地轻笑出声,打破静默。
“老纪,你可真有意思。小之弟弟长得这么好看,招人喜欢多正常啊?你怎么像个作风老派的家长,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不给人孩子自由恋爱了?我看人家小许挺好的,大胆追爱,勇气可嘉。”
“你在说什么?”纪明野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一个男的,大庭广众之下追求同性,还大胆追爱,勇气可嘉?同性恋难道是什么好走的路吗?我看他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他要走他自己走,别想拉小之下水!”
纪明野真的被气得不清,说话夹枪带棒,完全不是他平日里和煦的样子。
李元乐被他怼得连连摆手,示意自己说错话了,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溜烟跑了。
纪行之现在有些不确定,纪明野真的是同性恋吗?当年的事情是庞海做局诬陷,纪明野从来没有当面承认过,他难道因此变成了一个极度恐同者?不惜恶语相向,如同一只被戳中痛脚的豹子,蓄势待发,随时都可能扑向敌人,给予致命一击。
纪行之赌气道,“你不能歧视他人性向吧,喜欢谁是个人自由。”
纪明野眉头蹙起,质问他,“你难道真想变成一个同性恋?”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直直对望,谁的目光都不肯先溃逃。二人的目光在对峙中交织、碰撞,纪行之坚定而固执,纪明野的眼神却带着忧伤、痛苦、悔恨、无措……他的情绪复杂到快要溢出眼眶。
“我喜欢同性,是因,害死你爷爷,是果。因果循坏,报应不爽,我得到了因果报应。这么多年来的闲言碎语,你还没有听够吗?这条路谁爱愿意走谁去走,我不管。但你不行,小之,你不行。谁也不能把你拉下水!”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那我要是……”已经在水里了呢?
最后的话纪行之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一向冷静自持,温柔平和的纪明野此刻的恐惧。
没错,恐惧。没有别的词汇更能诠释他此时的状态,仿佛只要纪行之把话说出口,他就会支离破碎。
纪明野缄默不语,空气仿佛凝结住了。远处的篝火被熄灭,夜晚再次回归它本来的静谧深邃。
他站在那里,视线飘向虚空中,眼里充满了挣扎和迷茫。一滴雨珠从云端悄然滑落,轻柔无声地打在他脸上,落在地上,似乎终于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唤醒。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远离你,你就可以按照家人的期待,过上和爸妈、大哥大嫂他们一样幸福美满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好榜样,对你产生了不良的负面影响。你还小,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左右,从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
“你从小就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你,你不愿让别人难堪,是你对他人的体贴。但是你永远不知道表面上看似无害的人,背地里对你藏着怎样龌龊不堪的心思!”
他低哑的声音,如同阴云重压,整个世界仿佛流淌着潮湿的压抑。
纪行之试图反驳,据理力争,“小叔,我已经成年了,我能分辨善恶是非,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再者,不是有你吗?”
纪明野发出一声嗤笑,更像是自嘲。“你又当我是什么好人?”
对于从小成长在同性恋阴云下的纪行之来说,虽然父母从来不提,但是周围人总是不停地以各种方式提醒他,这是一个谈同色变的社会。
纪家位于津南城西七坊街上的一栋老式平房,街上的邻里邻居基本都是老住户,没有人不晓得当年那桩“丑”事。但凡有谁聊天聊起谁家孩子不肯结婚,总要提起老纪家当做反面教材。
“哎呦,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别有点个同性恋倾向吧?”
“我跟你们说哦,街角那户人家,老纪家,你们晓得吧?当年小儿子在学校里闹出同性恋的丑事,把纪老头给气死了,纪老太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可怜哦,小儿子离家出走了,纪老头的小孙子天天坐在街口等人呢!”
“哦,就是那个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小男孩吧?经常能看到他,原来是在等他小叔,啧啧,造孽哦!”
“可不是嘛,同性恋害人,你们别不当回事,家里小孩到年龄的赶紧安排相亲啊!我这边好多漂亮的小姑娘,学历高,工作又好。你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