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你看，你妈说话了，她不生气了！”终于说话了，这下他能交差了吧。

穆棉点点头，在穆栋才的笑容刚绽放起来的时候，突然拍起巴掌，兴奋道：“哦！哦！爸爸挨打了，爸爸挨打喽！”说完，她在夫妻俩诧异的目光中迅速跑了出去。

“棉棉你去哪？”

反应过来的俩人喊的异口同声，一个是担心她出去被欺负了，一个是担心她嘴把不住，出去会乱说话，什么爸爸挨打了，他又不是吴军，要受个娘们的气！穆栋才抬眼看着陈芳，小巧玲珑的身子，清清秀秀的脸蛋，白嫩细弱的脖子，这样的媳妇怎么的也变不成母老虎呀。

“你不用担心，棉棉最知道分寸，不会出去乱说的，你猜她今天跟我说什么了？她问我为什么心灵贝贝她们花钱要向妈妈要，她却只能向奶奶要。”

穆栋才板着脸，一时不做声。

陈芳也不管他，自顾自得说着：“上次我回娘家，我妈也问我，问我家里的钱现在归谁管，我都不好意思回答她，觉得丢人，其它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看看，周围的人，谁家分了家还把钱都交给老人管？谁家的孩子过的比棉棉差？我性子软一点就活该在家里说不上话吗？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穆棉是个女孩子，你觉得我不会跟你真心过日子，所以才把钱交给你妈的？咱们结婚好几年，我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这个家的，你也长眼睛了，什么都能看得到，我就那么靠不住吗？你就不能好好地给我们母女当依靠吗？”

陈芳说完抹了一把泪，转过身去洗菜择菜去了，留下穆栋才一个人站在那若有所思，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穆棉喊了一声，“爸爸，我去二婶家。”

其实穆栋才一开始确实是有那种担心的，他觉得陈芳太漂亮怕自己这个穷小子守不住，村里跟人私奔的妇女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有的长得还不如陈芳，他舍不得自己媳妇跟别人，更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在他妈提出要帮忙管钱的时候，他就顺势答应了，想让他妈压着陈芳，最好磨磨她的性子，省的她不安分，就是最后她真的攀高枝去了，自己也不会人财两空。

可这么几年下来，他又不是瞎的，早就明白陈芳的好，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羡慕他娶了个好老婆，而且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一穷二白的楞小子，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能干一番事业，不会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摔了八瓣也挣不了多少钱，这次跟韩光说的事就是一个机会，如果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仔细想想，这些年确实委屈了她们娘俩，二弟家的钱就是张桂花管着，她跟豆豆就没受过多少委屈。他知道他妈有些欺软怕硬，谁不是欺软怕硬，就是他自己有时不也是，可他没想到老太太对自己人也是这个样子，这次棉棉受伤的事让他有些看明白了，既然他们娘俩性子软，他这个顶梁柱以后就多护着点吧。

穆栋才想通了一点事，也为当初的那种想法感到愧疚，于是他拿定主意，抬脚去了老太太那。

老太太一听他想把钱拿回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会说头疼一会说腰不舒服，老头子干脆躺在床上装睡，那么大动静也吵不醒他。

“妈，我真的不是要交给陈芳，而是我自己管着，过两天我去银行开个户，把这些钱存进去，没有密码谁也不能取，就是陈芳也取不走一分钱。”

穆栋才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银行”这个比较陌生的词让老太太有些傻眼，无意识的抿了抿嘴巴，这下不好办了，以前的那些个借口都不能再用。不过她马香香是谁，那是在穆家横惯了的人物，就拿家里的老头子来说，他当初也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汉子，这些年过来，不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马香香的脑子灵机一动，拍着大腿说道：“你个傻孩子，存什么银行！银行里的人你认识吗？一个都不认识还怎么相信他们？他们要是关门了你找谁要去？银行哪有妈这安全，你放心，妈一定给你好好放着，妈比银行还厉害，绝对绝对的半分也不少。”

“妈，银行是国家办的，不会赖账的，你就把钱给我吧，我不会乱花的，以后你想要什么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同样给你买。”

问儿子要钱和儿子问她要钱，那是天与地的差别，甚至关乎生与死的差别，老太太心里贼亮，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她嘴巴一张干嚎起来，这是她平常对付穆栋梁和张桂花的招式，这还是第一次用在大儿子身上，不过她用顺溜了，说来就来。

“银行不会赖账，你妈我就会赖账啊？你这是不相信我！老天爷呀，我的命好苦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好端端的问我要钱，一定是被他媳妇挑拨的，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穆栋才被他妈这一嗓子惊到了，反应过来后，心里有点不舒服，他终于体会到了那句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手里有，可是这钱他又不能不要，不说陈芳，就是他要做生意，也得需要本钱不是。

老太太嚎了半天，穆传庆终于“醒来”了，打着哈哈从里屋走出来，将穆栋才推到门外，劝道：“你是不是惹你妈生气了？你妈这会心里正难受，你还是先回去吧，有啥事以后再说，啊，以后再说。”

穆栋才就这样被打发了，老太太以前用了借口在陈芳身上时，他没多大感觉，老人辛苦一辈子不容易，做晚辈的让她说几句怎么了，但是，现在轮到他自己，他立刻体会到当中的苦楚了，他只是要拿回自己的钱，看这架势，简直比他小时候向家里要钱还困难。

穆栋才还记得，那时候大家都穷，他家也不例外，他小时候嘴馋，拉着弟弟在买花生的摊子上走不动，他妈心一狠，咬咬牙掏了两毛钱给他们买了，站在那跟小贩讨价还价好半天，拿着小贩多饶的几个花生，她笑的很开心却一个也舍不得尝，全给他们兄弟留着，那些花生他和弟弟吃了好多天，一边吃一边笑话吴军，那小子挨了他妈一顿打却什么也没吃着，他觉得他妈比吴军他妈强多了，当时暗暗发誓，等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妈，给她买好多好多花生，还给她买其它的好东西。

诚然，这些年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老太太说什么话在他这都管用，她说的话做的事，他也从不怀疑，因为他相信他妈做什么都是为他好，吴军说如果近河村评选孝子，那他一定是模范，老太太这辈子有他这么孝顺的儿子，什么都值了，他听了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兑现小时候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老太太现在越来越难缠，越来越不讲理了？他女儿可是她亲孙女，当年疼他的那份心劲到哪里去了？就是对他自己也没了以前的心劲，开始跟他斤斤计较，难道是他惯出来的？还是说老太太已经老糊涂了？为什么他看着他妈现在的模样，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觉得不像他妈了？

穆栋才被打击到了，晕晕乎乎的回了家，根本就没注意到偷偷跟在他后边的穆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