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怪难的。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过去发生的事,但是架不住我那该死的好奇心。
原本以为克拉斯妮这群人是碰到了冰川遗民留下的祭坛沾染了污秽信仰冰川……现在倒好啊,这是大慈树王人家给赤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塞的一个封印,她们一群人真的在危险情况下撞破了大慈树王的封印,又被污秽入体救了一命。
我听系统说完都不好告诉她们。
这,来错地方信对神,这话说出去比瞎猫碰上死耗子都离谱啊。
“大人?”
克拉斯妮见我半天没说话,她招手示意其他人原地休息,朝我走过来“您知道了什么?脸色很奇怪——”
“不,没事。”
我故作镇定,开始胡扯。
“这个地方与赤王有一些关系但是不多,还刻了些诗歌和祭祀内容。”
“你去安排吧,先让她们休息一下——”我边说边走到尤金身边,伸手把他身后死鱼一样的艾尔海森拎起来扛到身上,我撇了一眼这小子“你那个垂直隧道附近去放哨,有动静就回来说,可行?”
尤金点头,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转身就出去了。
克拉斯妮见我让他去放哨。
“……大人,那个愚人众,是您信得过的人吗?”
我把艾尔海森扛到一处墙角丢下,伸手要来几根绳子,蹲下就给这家伙已经捆住的双手双脚加固,边忙活边说“当然不信。”
“那放哨的事——”她跟过来。
“那个小子会的东西太多,敏锐的都不像人,现在他倒是不至于和旅行者站一边,让他去,就算旅行者再会潜行他也能发现。”
我说完,扎紧了绳子。
这人还装呢。
艾尔海森装的很像,这几下摆弄还是软了吧唧的东倒西歪,再加上头发上,身上沙子血迹什么的显得他十分狼狈,我伸手揪住他的领子让他靠着身后的墙壁坐稳,然后松手站起来——
“还不打算给点动静吗?书记官大人?”
那个低着的头停顿片刻。
“——”
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这回他的眼神并不慌乱,两种鲜明的颜色在艾尔海森的眼睛里十分分明气息,就跟他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一样,我低头看着,心里有点怀疑这人真有慌乱的时候吗?
“精神真稳定,你倒不怕我杀了你?”
艾尔海森不紧不慢动了动身体。
青年结实的身体干脆靠着墙坐起来,他抬高头,让后背贴着墙壁舒展了一下,拉伸上半身的肌肉,我心思这家伙穿个紧身的内搭做什么,一眼看过去肌肉还挺好……咳咳,被尤金那小子恶意拖着走了一路,他身上想必不好受的厉害。
尤金下手划的那些口子看着不深,这一路上摔摔打打的,那些伤口也没完全凝住血,这一动又扯开了几个口子。
“……嘶,要能杀我早就杀了。”
艾尔海森说。
我歪头“怎么,大书记官需要上药吗?”
他撇我一眼,没搭腔。
——上药个屁,这人体质好得很,万一抹了药没一会就要好了怎么办。
“打都打了,米娅小姐就不必有那么大的成见了吧,我的头现在还很痛。”
我乐“身上不痛?”
他抬了一下眼睛,然后垂下去,又拧着眉毛动了动脖子。
嗯,看来是脖子痛。
“——现在我对你的不爽确实少了很多,因为你现在看上去一点都不好,而且还是我害你这样的。”我蹲下,视角低了许多,我把面具抬起来,露出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聪明的家伙,还戳了戳他的腿。
“因为某些原因,我对太聪明的家伙都有些不爽,见谅一下吧。”
[艾尔海森好感度:2……1]
艾尔海森这人真有意思,好感度提的慢,降的也慢。
[你倒是会寻开心]
我心里暗自琢磨,如果有机会,真想把神里绫人那家伙也这样揍一顿,偷偷算计人的家伙就该绑架起来打一顿再丢回去什么的,我的黑名单可是很持久的……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书记官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看上去不打算说话了。
我对身后的克拉斯妮招了招手,艾尔海森马上又睁开眼睛,他似乎能预感到我还要做什么,眉毛拧成一团。
——我让克拉斯妮拿来一团布,团了团。
举到艾尔海森眼前晃了晃。
“艾尔海森大人,是我给你塞进去?还是你自己咬进去?”
他盯着我。
往后挪了挪。
“米娅小姐,你是故意的吧。”
“哦哟,那你就是不干喽?”
他试图再往后挪,但是已经狠狠贴到墙上了。
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见男人没什么听话的意思,上前一把扭住艾尔海森的脸,拇指食指在脸上一个用劲,膝盖顶上他的胸口,扳开嘴给这个聪明人塞了个结结实实。
我这力道,他绝对是反抗不了的。
嘿嘿嘿。
做完这些,我拍拍手表示很满意。
“好,身材不错,很有精神,就不把你吊起来了——哎呀那是干净的布,在嘴里又不会毒死你啦。”
艾尔海森这一通下来彻底不搭理我了,闭上眼睛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艾尔海森好感度:0]
我倒是还想戏弄他。
但是目前好感度最低数值先生——艾尔海森人家教令院书记官的职位摆在那,也不是什么真的小人物,我玩过头了也不好,万一以后真的落到他手上就不好说了。
避免触底反弹吧。
我跟着克拉斯妮走开,走到那个黑色圆形密室前,在她的指引下,我看见了那些关于冰川祭祀的一些文字。
我示意系统来看,这一看,又看出了一些问题——
[这不是利吉恩用的冰川古文字]
[这是以前提瓦特在商贸流通时用的一种通用语]
我嗯了一声。
“这地方要真是树王封印的地方,应该过了很久都没人发现,更别提刻上近代通用语……”
[而且上面确实刻录的是冰川祭祀的方式,用的是最原始的污秽法则入体……这办法太原始,在利吉恩后期已经不常使用了]
系统说道。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困惑。
用提瓦特近代通用语刻录的利吉恩古代祭祀方式,两个本身就不兼容的东西出现在这个本应该被大慈树王封印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地方,如果使用通用语就是为了让克拉斯妮她们看得懂,那刻录原始的祭祀方式就是为了让她们为了求生而选择污秽入体——我心里推测,这有可能是人故意这么干的。
……为的就是让克拉斯妮这群人变成如今污秽入体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看了看远处那些安静休息的女人们。
“你们当时是怎么进来的?”
克拉斯妮回想了一下“——是经历了黑沙暴,而且被其他镀金旅团的人追杀到地下……就发现了这个遗迹,当时我的人死伤惨重四周又都是死路,只好——”
我抬手让她停。
我再低头,去看那些文字,心里将所有知道的嫌疑人选全部过了一遍,克拉斯妮她们如今这样,便不得不死,死了对谁又会有什么好处?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目的……
我脑子里出现了那个蓝发疯子的身影,莫非是多托雷?
那家伙确实有可能知道冰川祭祀的内容,可是如果是他,这全部过程下来他又想搞什么研究,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亵渎者想知道污秽入体的情况,他的嫌疑很大]
我拧着眉头。
“不是他。”
我反驳道“不是那个家伙,如果他想知道这些,那对他来说太容易,也太简单了。”
那厮要是想做这个,按他的风格,抓个人灌污秽就直接完成了……那家伙可是【博士】多托雷,想做什么不是能直接做就直接做,何必大费周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逼一群女佣兵又是下遗迹又是找人的,就为了一个污秽实验报告?
当年他渗透进教令院,可是在教令院眼皮子底下用须弥得了魔鳞病的孩子直接用于实验的。
不太可能是多托雷。
我想着想着笑了一声。
“……那家伙在作品质量和实验作风上还真是很专一,我可不想在这些方面再这样信任他的傲慢了,怪恶心的。”
[——]
系统听完,电磁声响了一会,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他确实很恶心]
我:?
“……你也会借机骂人啊。”
[我本来就会,只是骂着没有攻击性]系统说[而且顺着你说,也不算我在骂]
“好好好,好好好。”
克拉斯妮在旁边听着,听着听着抬头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听明白了什么,什么表态也没做。
我想了想。
“小红,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了么?”
她又抬头看我。
克拉斯妮是个很典型的沙漠女人,皮肤黝黑健康,高挑且结实,跟着我的时候总是我说什么是什么,锋利的眉目总是低着,只有在她的同伴们面前,还有她的女儿面前才像个冷漠果敢的领导者……这种冷硬沉默的性格倒是很少见。
于是我说“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克拉斯妮垂眼。
“大人,即使这里并不如我猜想那样属于冰川,那,我们也会死掉不是吗,只是,没做到答应您的事,为您找到污秽知识……”
我笑了“你们从一开始就找不到那玩意吧。”
她一愣。
我站起来,继续说“——还记得你们在哪发现我的吗?”
“你们如何知道我在水天丛林,我不问,你们说着替我做事,从带我进入沙漠远离绿林起,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想找什么污秽知识,还有地下营地中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圆形床铺的房间,你的态度……这里的我都不追问了,克拉斯妮。”
“与其说是跟随我,视我为神的使者,送你们去赐福轮回……倒不如说是将我当刀,把你们,连同你们身上的那恐怖的污秽一起消除了吧。”
说到这里时,我看见尤金的身影返回来通道。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坐着的艾尔海森,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双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我点头。
再回头看克拉斯妮,她背对我蹲着,金属的假肢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半响,她沉下声音问。
“大人,您既然都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拒绝我们呢。”
我扫视了周围忙碌的女人们。
当然是因为沙漠里存在的与我所知的污秽并不一样的东西让我很感兴趣,而且还有这么一批奇怪的人……
我心里想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换了个问题“你们是真的想死吗?”
“你,和她们,全部这些与你出生入死,被你保护,受你接纳的女人们,是真的甘心选择这样死掉吗?”
克拉斯妮的呼吸略停顿。
她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但是克拉斯妮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
“大人,这——”
“……这都是我的错误,如果那天没有看到那个高大的怪物,受那些东西的指引的话。”
她的声音很低,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说的艰难。
听见怪物一词,我挑眉。
“如果是帕拉琪,她绝不会那么选择但是,她就那么死在沙暴里……我,我,我从来都——”
克拉斯妮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
“我那时,我,我从来都做不到……”
“她是最好的姐姐,最好的领导,像太阳一样,也是最好的母亲,我……我得让大家活下去,但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该死掉的人应该是我。”
女人的话就像被憋了很久很久,她低着头,却并没有哭,眼角是干的,却很红。
克拉斯妮唯一的那只手抬起来,在空中抓了两下。
我听见她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