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慢慢走进,“我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啪嗒”唐慈手里的刀突然像脱了力一样掉在了地上,我看着掉在他脚边的匕首停下了脚步。视线上移,唐慈扯开嘴笑了一声看着我,眼神比早上的时候瞧着还要心死:“付停隅,我都忘了,你是她生的,怎么会向着我呢。”说完他还不等我跑过去就向后倒在了池塘里。
我哥睡着的这几天我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倒进池塘的时候又磕到了脑袋,一直晕到了现在。公司老板嫌我老请假已经打电话通知帮我办了离职。第二天的时候我妈提着果篮来了。我不想她来,也不想看见她,只是把我哥的手握着放在嘴边。
“你怎么还敢来?”我问她。
我妈捋了把头发,叉着腿道:“我来怎么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他他说的那事儿我是不会去的。”
我看着她问:“什么事?”
“就...他那天拿刀威胁我说让我去给唐敏磕头道歉,他就放过我。但是凭什么啊,她唐敏死了就高高在上了,我活着我就低人一等,她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没推她,是她自己没控制住情绪掉下去的。那么大肚子还站那么高,不摔她摔谁?”我妈说着又把腿收了回来,理直气壮的,“反正我不会去的,我永远不会跟唐敏低头。”
原来是这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要...
“可他拿的刀是假的,根本伤不了你。”我那天从池塘把唐慈捞出来后,看见了一旁地上的刀,一眼就看出那是我之前买来玩儿的玩具伸缩刀,整个刀身都是塑料的。
我妈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怎么知道那是假刀,我当时吓都吓死了。”
“你回去吧,我哥不会想看见你的。”
“对不起,小隅。他肯定因为妈的原因以前给过你脸色看,但我真的,我当时没想过唐敏会掉下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床上昏迷的人,淡淡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是我们都对不起他。”
我妈叹了口气就转身离开了,我一路看过去,发现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唐慈走的时候只给我留了一封信和两个被水泡坏了的助听器。我拿着东西追出去却连人影都没看见。找到别墅,找到我们俩的公寓,又找了他之前的公寓,都没找见人。后来我又去了看守所。邹宏明说唐慈早上来过,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见到他,却只站在会见室门口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我拿着未拆封的信失魂落魄走出看守所,邹宏明说他的那个案子已经判了,下个月月初就会发派到邻市的监狱去,他不知道我来找他是干什么的,他只跟我说让我照顾好唐慈,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权利,金钱,他争抢了一辈子,最后什么都没留给唐慈。我对他说唐慈不会稀罕他那些,他却笑了,说他的儿子他知道,心气儿高,别人费尽心思争抢的东西他都看不上,但也嘴硬,喜欢的东西溜走了也不说。
【我不报仇了,按你想的,我放下了,不恨了。我的那十八年就当老天爷欠我的,希望他别再让我们遇见了。】
我坐在看守所出来的花坛边的马路牙子上读完了这封只有短短两行字的信。信没有问候语,也没有署名。我知道,他不想喊我的名字,也不想我喊他的。这一刻我无比悔恨,从头到尾,我甚至忘了,唐慈一直都是很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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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唐慈不是在他妈妈去世那天,其实我在和我妈住桥洞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他了。
那天下着雨,我妈被通知我爸刚被判了死刑,但从法庭上出去后突发毒瘾就一头撞死了。我妈跑去帮他收尸,留我一个人待在桥洞下面。
我看着从高架桥缝隙里渗出来向下落的脏水抱住了胳膊,又冷又饿。
我正准备躺着再睡会儿,一辆看着很高档的车就从右边开了过来,慢慢从我面前驶过,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我一直盯着那车看,一个大肚子胖胖的中年大叔撑着伞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向我跑过来,把手上拎着的塑料袋放在了我的腿上,然后又迅速跑回了车上。我抱着腿上被零食撑得慢慢的塑料袋看着车上那个探着头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孩,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唐慈。
后来我妈带着我嫁给邹宏明,我和唐慈成了一家人。他心里知道我和我妈是敌人,却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虽然老是对我发脾气,但他如果真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狠,那么毒,我和我妈也不可能平平安安在别墅生活这么长时间。
所以我怎么忘了?
失忆的不是他吗?
我为什么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