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还有话要说,可在原地站了几秒,垂落的视线转身背了过去。
“我从未想要破坏你的家庭,毁掉你的幸福,如果你过得好,我什么都不会说。”
输液管里的血液回流,梁思原隐忍情绪,轻声道:“我的卑鄙之处在于,我嘴上说着爱你,暗自却庆幸于你的不幸,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我自私地想要占有你。”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至今为止所得到的一切,都来自于你的心软和善良。”
“我也知道这些话说出来非常不堪,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怕,如果你还想继续跟许强过下去,我也可以听你的,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谎言被强调多少遍也不会成真,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都选择了自己蒙上双眼,躲避最后一刻的真实。
孟清没有给他回应,梁思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好长时间,才放松绷紧到快要断裂的神经,躺在病床上,在隔壁的病人回来时扯起被子蒙住了脸。
他在医院只住了三天,离开前最后一个下午,吴芳的现任丈夫带了些营养品过来看望,想跟他谈谈医药费和赔偿的事情。
“警察那边我打听过了,这件事毕竟有点特殊,只要你出个谅解书……”陈科观察着他的神色。
“律师应该已经联系过你,你清楚我的条件。”梁思原说:“我没有什么可让步的,你想讨价还价的话,还是去找他谈。”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科尴尬地笑了笑,“但数额是不是太大了,而且当时动手的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她一个女人,这只是一个意外。”
“不是只有她一个,那就请您劝劝她,把她那些亲戚朋友,尤其是吴英和许忠,把他们所做的事情都跟司法机关说清楚,我们再重新定责。”
“你要是这样,大不了我们就耗着。”陈科拉下脸来。
“可以。”梁思原漠然,“反正人抓起来也关不了多久,民事方面起诉等流程,我拖得起,法院执行你也可以躲,挂上黑名单,大不了出门不坐飞机动车,不买贵重物品,你不是公职,对你也没影响。”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对,那你儿子呢?也跟你们一样?”
陈科愣住,谭峰办好了出院手续回来,拎着钥匙不耐烦地敲了敲门,“走了,快点。”
“您还是再想想,考虑清楚再来找我。”梁思原起身。
“我不是不愿意赔。”陈科终于露出几分急切,“我上个月刚出了点事故换了车,我妈受了惊吓身体不好,也在医院养着呢,现在手里实在是拿不出多少。要不这样,我给你写个协议,你给我点时间,我们分期付。”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付完,我再签那份谅解书。”
“你小小年纪没必要做事这么绝吧。”陈科语气提高,被谭峰伸手拦住没有碰到他。
梁思原回身,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异,让陈科禁不住退了一步。
“胡同那些传言,你没听到过吗?”梁思原话说得莫名,陈科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针对的不是你,只是人心里憋屈,总得出一口气,你为你的女人,我也有我的念想,你应该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你……”陈科结巴了一下,“这、孟清是许强的老婆,你要跟她在一起,也得跟她自己商量,他们俩愿不愿意离婚,我也说不上话,那孩子是个傻子。”
“我不用他们离婚。”梁思原说:“西平胡同要拆迁的事,你不知道么?”
陈科心里稍一斟酌,不敢轻易应许,“赔偿款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算,房子毕竟是吴芳跟他前夫一起出钱盖的,许强也是他亲儿子。”
“钱你们怎么分我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梁思原看着他,“不管最后下来多少,至少给他们留下百分之十和一套住房,其他的,你们自己从余额里谈。”
陈科不明白他的意思,见梁思原要走,盘算了一圈,先过眼前关答应道:“行,那房子本来就是许强的名,他又是那种情况,应该的,你要我怎么保证,签个文件还是写个证明,都依你。”
“你自己答应不算,这份协议上必须有你和吴芳两个人的签字。”梁思原接过他手里的谅解书,“律师会联系你,你们商量好了,到时候我们交换。”
“你那东西有效吗?”出了门,谭峰问:“他们可不是讲理的人,你就不怕他们只是先糊弄你签了再反悔?”
“不知道。”梁思原头一阵发晕,“先去取钱,手术费还你。”
“周末。”
“找个机器。”
谭峰没再说什么,拿到钱,把他送回西平胡同,看他脸色难看,不放心送了几步,听到转角有人在议论前几天的事。
“真想不到小原那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多丢人啊,他妈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知道了还不定成什么样。你说这读书多了有什么用,把孩子教成这样,败坏良心。”
“有什么想不到的,你忘了他爸刚死那一阵,他不是天天跑出去鬼混,早不知道谈了多少个了,也就是表面上装得斯斯文文的,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孟清那种狐狸精,招招手他就过去了,没这小的,她能搁这儿待住,跟许强过这么多年?”
一帮人笑起来,“要不说还是她会享受,梁思原比她小十岁吧,俩人好的时候成年了没,老牛吃嫩草,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谭峰没拉住,让梁思原直接走了过去,对面的人立刻住了嘴,他却站在那里,眼神冷淡地笑了一下,“怎么了,我不能听,还是你们造谣说不出口了?”
没人接他的话,梁思原说:“孟清从搬过来到现在,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凤凰落到麻雀堆里,就活该被排挤?”
有人不满,刚出声就被旁边人拉扯了一下。
“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开口,拦着她做什么,我看你们天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到底是舌头明天就要掉了,还是觉得自己到不了明天。”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知不知道尊重长辈。”
“尊重?”梁思原脸上带着笑,视线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长辈吗,怎么,你也想尝尝天打雷劈是什么滋味?”
他意有所指,对方脸烧得通红,在人群里待不下去,扭头要走却被梁思原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全场的人都愣在那里。
梁思原脸色冷下去,说:“我跟孟清之间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不是你们造谣生事她根本不会知情,但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从今天开始,如果我再知道有谁在背后说她半个字,我搭上前程不要,也不会让他好过一天。”
“既然你们愿意说,就请你们把这话转告给胡同里的每一个人。”梁思原从几个人中间走过去,“至于我个人的道德问题,就不劳烦各位来审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