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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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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原还是不明白,吴曼说:“老师在G大任教了很多年,他的艺术成就很高,资历也深,大家表面上都对他很客气,但在这个圈子里,还有很多规则是他也左右不了的,反而因为淡泊和重感情而处处受限,很多时候得到的待遇,还不如那些年轻的教授。去年评优,他还被人在教学成果上恶意卡了一道,校董那些人抓着他跟G大的渊源深,一直故意克扣压榨,我们做学生的,总要争口气,让他们把该吐的吐出来,再没话可说,才对得起师恩。”

沉默之后,梁思原说:“可我现在没有任何头绪,对评选也没有多少信心,学姐还是……”

“哪有战前就退缩的道理,你要相信自己。”吴曼没有让他说完,把带来的饮料放在他手边,“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也是我多嘴,是个直肠子,实在憋不住事情。你加油继续画,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你再找我。”

话说完,没给梁思原拒绝的机会就离开了画室。

两代至交,梁思原跟张谷春相识的日子,与他迄今为止的生命一样长。

可记忆里的张谷春,只有对教学的严肃,对他的愤责,和对生活的闲散,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模样。

如今迈进学校,他跟张谷春之间也从单纯的师生长幼,跨进了社会的大关系里。

吴曼的话除了让梁思原重新认识了作为老师的张谷春之外,也让他想到自己的父亲。

在别人的眼里,他们都是带着一颗对艺术的赤诚之心的人,可这样的人,似乎总是与大环境不能相融。

经验不足,又有太多新的要学的东西,更让梁思原感到压力的是,就在吴曼跟他谈话的第二周,之前还对他有意见的郑鹏,在他进度缓慢的起稿间隙,木着脸给他送来一份全是年画样板的资料。

两个人面面相觑,梁思原道了声谢谢,郑鹏只是嗯了声,扭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前。

扛不住这几个人无端的期待,新生军训开始之后,梁思原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可以不去参加的优待,逃到军训场上躲避一时,再加上要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礼上发言,借着准备稿件的名义,勉强偷得几日闲余。

白日里的汗水消下去,宿舍里呼声震天,心里想着许多事情,便越发地不能安眠,不到两周,假期里好不容易消掉的黑眼圈很快又卷土重来。

当孟清发消息问起他适应得怎样时,梁思原心情复杂,回了一个熊猫面壁的表情包,不一会儿,孟清回给他一个戴着耳机和眼罩躺平的小熊。

回到宿舍里,趁着大家都去洗漱的时候,梁思原在阳台上跟她打电话,被她问起,只说:“宿舍住得不太习惯,眼罩和耳塞来的时候忘记带了,现在出不去,只能等有时间再去买了。”

“小可怜。”孟清在笑,语气愉悦,“看来大学宿舍远比集训的时候更有活力。”

听到她笑,梁思原不自觉也跟着扬了扬唇角,手扶在栏杆上,却触到一块凸起的锈斑,掌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清姐。”想到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梁思原想问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怎么了?”孟清语气没有丝毫的察觉,仍兴致勃勃道:“刚刚杨姐又给我发信息订衣服了,我最近又做了好多漂亮的款式,改天发给你看看,也帮我参谋参谋。”

“你的眼光不会有错的。”梁思原手下握紧那一点锈斑,咽下扫兴的话,“生意好也要好好休息,不要做到太晚,熬坏了眼睛。”

“知道了。”孟清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反而是你才要把觉睡好,早一点适应大学生活,跟大家好好相处。”

梁思原嗯一声,孟清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不要打扰到别人,我先挂了。”

许多想说的话都在喉咙里咽了下去,梁思原回身靠在栏杆上,还是应了声好,跟她互道了再见。

直到同寝的室友回来,打闹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梁思原低头,看到掌心被刺破了一点芝麻大小的伤口,渗出的血晕开,也像一块沉积已久的锈迹。

心思不定,在吴曼几次的欲言又止中,梁思原还是按照他们想要的那样,揣度模仿张谷春的风格,借他曾画过的现代园林图景,画了一幅姑苏版的游园图。

他的基础到底是扎实的,行笔丰满,用色明艳又不失清致,构图处处得法,流畅而雅达。

几个人里,他起稿最慢,草图的完成度却是最高的,拿给张谷春看的前一天,唐成丝毫不吝夸奖,其他人也都说没问题,梁思原心里却没底。

次日张谷春挨个儿给其他人讲过画,把他放到了最后,看完那张图,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梁思原莫名一阵心虚,移开视线,当下没有得到任何评价,既没有认可,也没有让他修改。

梁思原拿不定他的意思,下午趁着没课的时候去找了他一趟,正赶上张谷春出门。

“老师。”梁思原打了声招呼,见他身边还有旁人,打算晚点再来。

张谷春知道他的来意,脚步停下,示意其他人先走,与他让了一步到旁边,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悟性高,学什么也都很快,你父亲说你有灵气,是你的画里总有些自己的想法点子,让人惊讶。过去无论是哪一个阶段,哪怕我再怎么骂你,怪的也是你心燥,不肯踏实学习,但即使在那时候,你的画再乱、再急,也没丢了自己。”

梁思原沉默,张谷春说:“吴曼他们想什么我知道,我也跟他们聊过,年轻人犯倔,要赌那口气,可到了我这个年纪,对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看重。我在G大讲课不是图什么名利,也不为任何人,国画需要传承,我只是恰好知道的比你们多了一点。学习和传授,艺术和绘画,本身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你是个好苗子,虽然走了一些弯路,可根还是正的,别到了正当成材的时候,反而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歪了心思,成全别人,毁了自己。”

张谷春拍了一下他的背,“兆林那个人,虽然天天跟我呛,我也瞧不惯他那些理念,可你这定力,还真得跟他学学。”

梁思原不知该如何回应,张谷春只是对他说:“现在想不明白没什么,沉住气,以后日子还长,你不可能勉强自己一辈子。”

道理听在耳中容易,落到心中不易,表现在行动中更难。

梁思原清楚,他之所以按照吴曼他们的想法走,不是因为有多认同和为他们的心意动容,而是自己本身就没有方向。

回到画室,梁思原守着那些资料一夜未睡,天亮后到外面洗了把脸回来的功夫,见一个人正站在那幅画前审视打量着,神情冷淡而轻蔑。

画室里还放着他们的合照,梁思原认出罗兆林来,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还未来得及开口打招呼,便听他道:“梁默平的儿子,在他母校的第一幅画,就是这种东西。”

罗兆林眼皮一撩,“刚入学就显摆孝心来了,你也打算跟着他们画那种只会讨好评委的垃圾?”

言语尖锐,梁思原蹙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画就是画,没有这种和那种之分,即使志不相同,学长也应该尊重别人的心血。”

“为了比赛胡乱拼凑,枝枝叶叶都是偷来的,你凭什么让我尊重你?”罗兆林语气冷硬,“一个新生而已,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拉拢你,吴曼想拿奖想疯了,知道这次评选不糊名,就指望借梁默平的名声拉票保你进终选,靠这种手段,不觉下作还引以为荣,跟我谈心血,你配么?”

好像一个巴掌直愣愣地打在脸上,梁思原咬紧下颌,看着他没有出声。

“承古拓新,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好想法。”罗兆林拎着包从他身边走过,“至少现在,我瞧不起你。”

清晨的天光斑驳地撒在长桌上,画室里寂静无声,直到罗兆林的脚步声走远,梁思原才从那份滚烫的羞辱中回过神来,手指无意识地攥得发青。

他一点点把画室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一侧的角落,离开教学楼,在操场旁的树荫下坐了很久,收到吴曼的短信时,从班级群里翻出一条公开讲座的信息,以此为借口没有去参加他们的讨论会,而是在一个篮球落在身边询问时,干脆起身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里。

心里烦躁,球打得又凶又急,一个早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中场喝水的时候听到手机响了一声,以为又是吴曼,拧着眉头拿过来,看到的却是孟清的名字。

一张图片,上面逆着光的墙上,清晰地印刻着他们学校的校训。

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微颤,梁思原用力呼吸了一下,强行按住躁动的心跳,把电话给她拨了过去。

“小弟。”孟清在笑,声音轻快,如一汪清泉流溪,顷刻间浇灭了火种,“怎么这么快就看到了,今天没有上课吗,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梁思原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肺腔克制得发疼,开口喑哑,“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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