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苦渡居,流玥没有往官道上走,而是继续在山林中行进,走的尽是偏僻的小道,有时甚至让玄鸟卫辟出一条新路来。
晓得的,知道他们是要去雍城;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开荒的。
慕容蓿很是不解。待到日落下山,一行人寻了处山洞休整的时候,她忍不住问起了封缭:“封缭,你家大王为什么放着舒舒服服的官道不走,舒舒服服的驿站不住,一个劲地往深山老林里钻,他真的是要去雍城吗?”
“这是近路。”封缭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
慕容蓿扯了扯嘴角:“我是没看出近在哪。我只知道,若是走官道,我们马上就能到雍城,而你说的这条近路,走上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到,若是运气差,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迷路了。”
胡说八道被拆穿,封缭也没有不好意思,又笑眯眯道:“许是大王忆苦思甜。大王的先祖们与戎狄杂居,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方有今日煌煌之大秦。咱们这一路,斩草辟路,一边摸索,一边前进的,像不像重走了一遍老祖宗们的路?”
好吧。封缭自从上次透露慕北芪之事,转头就被她告发之后,就学聪明了,但凡是她问的问题,一律用胡说八道打发。
慕容蓿又好气又好笑。
“阿蓿,过来。”流玥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倚靠着一块大石头坐在篝火前,看着闲聊的慕容蓿和封缭,隐隐有不悦之色。
慕容蓿挺想拒绝的。这一整天,她都跟他骑在一匹马上,可谓是亲密无间,这会儿,她比较想拉开点距离透透气。
但是,流玥见她没有立刻动,脸色沉了沉,无形的压力就笼罩了过来。
“公子,我去打只野兔来。”封缭识趣地遁了。
慕容蓿认怂,乖乖巧巧地挪了过去:“大王,有何吩咐?”
流玥拨弄着面前的篝火:“可还记得,在翟国时,我同你说过什么?”
翟国?他提这个做什么?
那时,她不小心将他带到了敌国境内,险些被翟国士兵活抓。虽然,她一再解释不是故意的,但流玥始终一副想掐死她的表情。后来,还是她忙前忙后,又是烘干衣服,又是寻草药给他处理伤口,他脸色才好看了一点点。
他那时,跟她说的话不多。
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在她拿出羊皮地图研究怎么回秦国的时候。
他当时盯着那张地图,眉头紧锁:“这是谁给你的地图?”
“那个冯副将,就曾经在你东宫做过属官的那个。”
流玥脸色一白:“你是按这地图走的路?”
慕容蓿点点头,随后又露出苦恼之色,在地图上比划:“奇怪,我确实走的是这条路啊,怎么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难道是在这个三叉路拐错了?”
慕容蓿脑壳疼。在看地图、辨方向这事上,她的确不在行,所以当时还让那个冯副将画得仔细些,尽量将沿途有特色的标志物一道画出来。她找路的时候,也看得极为仔细,再三确认没错才往前走。
可哪想到,最后还是走错了。
慕容蓿不开心。流玥那厮以后定会拿这事嘲笑她一年半载。
这边,慕容蓿苦苦思索自己错在了哪里,流玥却一把抽走地图,将它远远扔到了河水里。那条小河不宽,水流却是很急,羊皮地图一入水,就被冲出去好远。
慕容蓿瞪圆了眼睛,不满地瞪着流玥:“流玥,你干什么?!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流玥神色冷淡:“这地图是假的,只会引着你去敌军大营。”
“啊?”慕容蓿一呆,“假的?怎么会?那冯副将不是你的人吗?他害你作甚?”
“他不是我的人,是父王的人。”
慕容蓿一愣,就见流玥转过身,一对幽幽的眼瞳盯着她:“父王要置我于死地。”
山风拂过。
慕容蓿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蹿起,侵染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