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闲聊间,新娘车架缓缓进入视野。
天色已昏昏。
新娘车架前,两列侍女提着灯款款而来。
山风习习,笙歌袅袅。
李游欣喜地上前,温言请新娘下车。
然而,车架里却没有动静。
李游再请,还是未见新娘出来。
李游疑惑,以为是新娘没听清,于是又高声请了一遍。
然而,依旧没有动静。
随行的笙竽声停了下来。
四野寂寂。
李无涯脸色微变,正觉不妙之际,车架旁送嫁的嬷嬷眼尖地看到车上淌下血来。
“素娥?!”嬷嬷惊叫一声,撩开厚重的黑绸帘子去看内里的情况,这一看便呆住了,又惊又疑地问身边人,“这是谁?!姑娘在哪?!”
新娘车架里,没有新娘,出现的是本该呆在西厢房的郭衍。
此刻,郭衍着一身银甲,跪坐在车里。胸口插着一支羽箭,正有鲜血涓涓而下,在车板上积了一大滩血。他身上还挂着一条白色的、薄薄的长绢布,上面清晰地写着一行血字:吾予尔等荣禄兼及,何故害我!诸君背弃,拿命来偿!
嬷嬷惊叫之时,李无涯夫妇、流玥等宾客们也围拢了过来。
“银甲?那是慕将军的铠甲!”宾客中有人惊呼一声,随即众宾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郭衍这几日都神神叨叨的,不停地说见到了慕将军。”
“好端端的新娘不见了,变成了郭衍,也委实诡异。”
“莫非真是慕将军冤魂作祟不成?”
……
李游闻言,瞪了一眼说“冤魂作祟”的那宾客:“我师父清风朗月,身死亦是鬼雄,无论多恨多怨,都会光明正大的来!这般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宵小行径,怎会是我师父!你们休要坏我师父身后之名!”
李游年纪不大,气势倒是挺足。
这一出声,震得一众宾客不敢言语。
“游儿,不可无礼。”李无涯沉声呵斥了李游一句,而后向一众宾客致歉,“小儿莽撞,诸君莫要往心里去。”
宾客们摆摆手,表示无妨。
“师父?”慕容蓿吃了一惊,“李游是慕北芪的徒弟?”
封缭摇了摇头:“这个我倒不清楚。慕北芪和李无涯师从钟毓山庄庄主荀庄梦,乃是师兄弟的关系。慕北芪就算没收徒,也是李游的师叔,师父、师叔,也就是个称呼,不在乎那一字之差。”
慕容蓿觉得,封缭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李夫人轻轻抽泣了起来。
“夫君,都是我的错。当年,我若听你之言,留在钟毓山庄,便不会被楚王抓了去。楚王也便不能逼你去指证北芪,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事。”李夫人泪眼朦胧,她环顾一圈迎亲队伍和宾客们,然后跪了下来,哽咽的声音带着乞求,“无论你是谁,是北芪的冤魂也好,是北芪的旧人也罢,只求你不要伤害夫君和小儿,冤有头债有主,冲着妾身来。夫君是为了我,才对不起北芪的。”
“夫人。”李无涯叹息着扶起李夫人,“该来的终究还会来,不必求人。”
李夫人哭着摇头:“是我的错啊,怎能一次又一次连累夫君。”
“娘,是我当时没保护好你。”李游亦是神色一黯。
“李夫人有句话,说的不错。冤有头债有主,要为慕北芪报仇,他应当去找秦君和楚君,捏你们这些软柿子,算什么本事。”慕容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暖黄色的灯笼光为她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我慕容蓿最是不耻这种欺软怕硬之辈,无涯先生放心,我定帮你把这装神弄鬼之人揪出来。”
李无涯意外地看向慕容蓿。
慕容蓿缓步走来,面色稍显苍白,带着些许疲态,但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明亮。
有那么一刹那,李无涯错以为,是慕北芪回来了。
流玥眉头拢成两座小山丘,玄衣一动,三两步就越过慕容蓿,挡在她身前:“夫人。”
这一声,清冷瘆人,携着君王的威压。
他一句话没说,但慕容蓿自动翻译了出来:寡人允许你多管闲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