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青鸾打了水进来。
流玥又从青鸾手里接过了沾着凉水的毛巾,然后敷在了慕容蓿脚上:“此处驿站僻远,人迹罕至,没有医师,且先将就着。”
慕容蓿更觉怪异。流玥这会儿跟她说的话,真的是比先前好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流玥。”慕容蓿轻轻喊了一声。
“嗯?”流玥抬眸看她。
他竟应她了?慕容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喊了一声:“流玥大王。”
流玥:“……”
青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待接收到自家大王略带凉意的目光,立马正了正神色:“大王,哦,不,公子,该给夫人煎药了,青鸾这就去。”
青鸾出去了,屋子里又只剩慕容蓿和流玥。
气氛,微妙而诡异。
慕容蓿变扭极了。
好在,封缭很快就来了。
不过,让慕容蓿惊讶的是,封缭抱着剑,闪身进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眯眯,而是极为严肃。他沉声与流玥低语:“大王,来了六个人。”
流玥目光一沉,行至窗前,支开一道缝观察起外头。
慕容蓿虽然手脚废了,但耳力尚在。她听到堂下走进来六个人,脚步轻盈,行走间犹能听到刀鞘在腰间摆动的声响。
看流玥和封缭神色肃然,慕容蓿一猜就知道有情况。她好奇地凑了过去,顺着流玥的视线看到了六个身材魁梧、腰挎长刀的壮汉。这六个人穿着普通小吏的衣裳,但腰间的长刀却很不普通,是虎贲营校尉所用之兵器。
虎贲营戍卫王宫,掌王出行仪卫,其长官乃虎贲中郎将,下设十四校尉。
而在这偏僻的小驿站里,竟一下来了六个校尉。再观流玥和封缭的神色,显然,这六人并非是得了国君诏令而来。
这就耐人寻味了。
慕容蓿眼中有奇异的光闪了闪,正待她想看清那六人模样的时候,流玥骤然合上了窗。
“回去躺着。”流玥命令道。
“我的脚没事,不用躺。”她还想看看驿站大堂的情况呢!
“回去。”流玥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容慕容蓿说不。
慕容蓿认怂,乖乖回了床上。
慕容蓿的脚,确实没什么问题。被青鸾撞倒之时,只是扯到了旧伤,疼得厉害了一些。休息了这许多时间,那酸酸痛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而且,她方才已经又走又蹦过了,并无不适。
慕容蓿可以确定自己完全没事,可流玥却是说什么都不让她下床。
这个时候,慕容蓿真真切切感受到,作为国君的流玥是何等的有威势。
想她大秦国唯一的一位安国女侯爵,曾经武能一剑撼山河,文能谋定算天下,讲究的是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但如今被昔日的死对头新君望上一眼,立马就萎顿了。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原来也能这么没出息。
青鸾捧着药进来,神情也颇为紧张。
她将药碗递给慕容蓿,神色不安地问流玥:“公子,我方才偷听了那六人说话,他们已传了消息出去,明日便会有大队人马赶来堵截。我们是否要趁现在离去?”
流玥沉吟不语。
慕容蓿却是听得心惊。她虽然不太清楚是什么状况,但虎贲营兵卒来堵截自己国君,这绝对是件大事!
难怪流玥先前要用那么多辆马车混淆视听,看来,他这国君的位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稳。慕容蓿捧着药碗如是想,突然,她的小鼻子动了动:“咦?今日这帖药味道有些不对。”
青鸾一惊:“怎么会?这药是封缭给我的,这中间不曾假手于人。”
“夫人,你的鼻子是一如既往地灵,额外加了几味药都被你闻出来了。”封缭夸赞了一句,而后指了指流玥,“公子加的。”
慕容蓿不解地望过去,流玥面上无波无澜:“没错,我下了药。”
慕容蓿:“……”下药?听着就不像是好东西的样子。
“喝了它。”
果然,他还是那个摸不透的流玥!方才那些奇奇怪怪的关切,约莫都是错觉。
慕容蓿望着碗里乌漆麻黑的药汁,露出了壮士断腕的表情,然后仰头灌了下去。
今天,就算面前是碗刀子,只要流玥发了话,她也得笑着喝下去,末了还得加一句“谢大王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