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有的沉默与暗潮涌动中被强行压下去的情感,该怪他吗?
至少对陶泽来说,答案是肯定的。
“还是按你刚才的来吧。”刘静平最终说。
这只是围读中的一个小插曲,主创们很快又朝着明天放假的目标加速推进着。
等剧本到了尾声,楼欢的声音明显地哽咽起来、“对不起”三字都提了几口气才完整地说出口时,大家又一次讶异地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楚群转过头,正看见一颗泪珠掉落下来,砸在纸页上,“啪嗒”一声。
陶泽牵动了指头上的那条线,并在泪水里与包裹着他的网达成了和解。
“两位老师也太厉害了,”有年轻的工作人员小声赞叹,“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剧本围读的时候,情绪能投入到这种程度的。”
楼欢边“哈哈”笑着,边扯了一张纸巾擦眼泪:“是楚群厉害,刚才的爆发戏把我吓了一跳,我不得找回场子。”
他又拿餐巾纸吸干了纸页上那滴泪,打印的铅字一点都没有晕开,拎起书页在空中抖落几下就干透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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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楼梯间的灯坏了,楼欢也懒得拿手机出来照明,扶着楼梯扶手抹黑走下楼,在单元门口往亮处看去,就见楚群靠在路灯柱上,正在抽烟。
楼欢绕过地上的积水——没全避开,还是不小心踩了进去湿了裤腿,走到楚群身边:“怎么一个人躲这儿来了?”
楚群缓缓吐出一口烟气,烟雾后面的眼睛淡漠又疏离,头靠在灯柱上看烟雾消散在空中:“你怎么也来了?”
“那段剧本怎么改意见还没统一呢,我看一时半会儿还没我们的事,下来抽支烟,提提神。”楼欢学着楚群的样子靠在灯柱上,点着了烟,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就有只蚊子落在他小臂上。
他另一只手一拍——没拍着,抖落抖落身上,冲着楚群说:“你可真会挑地方,专门来喂蚊子的?”
楚群笑了笑:“这不你来了吗,蚊子都不咬我了。”
楼欢吸了口烟,冲着灯光下飞舞着的不知是蚊子还是飞虫的影子喷了过去——烟气散去后,影子依然欢腾地绕着圈飞。
楚群瞥他一眼:“你还在抽烟呢?我怎么记得在哪儿看见过,说你戒烟了来着?媒体瞎出的通稿?”
“之前是戒过一阵子,一进组就又抽上了。”楼欢揉了揉眼睛,“不抽不行,熬大夜熬不住。”
“你家里人没意见?”
“觉得不健康呗。”楼欢说,“不过我爸妈知道熬大夜累,这几年也不说我了,反正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群想了想,有些怀念地笑出声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那次,吃完饭跑院子里吸烟,你爸看我的眼神特别警惕,生怕我把你给带坏了。”
“胡说,我爸妈特喜欢你,还说你太瘦了,让我多带你回家吃饭。毕竟我是本地人嘛,我爸妈总觉得有责任照顾好家不在这儿的同学。”
“我还真想不到你爸不抽烟不喝酒,你也不告诉我,我还傻不拉几地提了瓶酒去。”好在他那会儿考虑到楼欢是沪城人,家里说不定喝不惯高度的酒,专门选了黄酒,否则这酒可是真喝不完了。
“那次不是有我陪你喝嘛。”
“你爸让你陪我喝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你家没喝酒的习惯,就觉得你那会儿特别装,装得像是没喝过酒一样。”楚群“啧”了声,“没想到是在学校偷偷喝酒不告诉家里,在父母面前装乖。”
楼欢摸了摸后脖子:“那会儿是没喝过多少次来着。在艺术团的时候年纪小,宿舍老师管得严,没机会喝,也就大学里跟着人去喝酒。”
他有些感慨地继续道:“酒这东西特别有意思,它能是很多东西,就是不是好喝的。”
楚群斜眼看他:“酒不好喝?”
“反正大学那会儿没觉得好喝,就觉得越是家长老师不让做的事情就越有意思。他们不让喝酒,那喝酒就是自由。”
“后来呢?”楚群问,“后来还是自由吗?”
楼欢仰头看着天空,眨巴眨巴眼睛:“有时候是不自由,有时候,就还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