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理会她,没有人当她的命是一回事,她就和脚边的鼠虫蝼蚁一样,随便谁都可以搓揉磋磨她。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被打断了腿,小腿骨刺破了皮肤突出在外,地牢里虫鼠很多,就在露出皮肤的腿骨上爬过来爬过去。
她好怕,她好想回家。
*
赵瑛被何珹与何巡送出地牢,走向出口的路上,赵瑛问何巡:“三公子,我的侍女织花在哪里?”
“还活着。”何巡不冷不热地说:“出去你就能见到她了。”
回到地面时,织花已经被送出来了,由两个士兵搀扶着她,四肢俱在,站得也很稳,远看除了头发凌乱一些,的确没有受到重刑。
走近之后,赵瑛却发现织花的左手在滴血。仔细一看,她竟然被斩断了左手小拇指!
“花姨……”赵瑛说完这两个字之后,竟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织花虚弱地说:“小姐别怕,我没有屈打成招,我自始至终没有被迫承认自己下毒。他们不能对我怎么样。”
没有酒精双氧水,没有头孢青霉素的时代,哪怕割破一道小伤口都可能因为感染致命,断指就等于人已经站在黄泉路上了!赵瑛气血充上天灵盖,此刻不顾任何规矩脸面,冲上前揪住何巡的衣领,高声大喊:“为什么!是谁审她的!”
何巡没有说话,他被赵瑛忽然的发作惊到了。赵瑛用力推他,用力到恨不得把他摔在地上:“你说话啊!是谁干的!谁审她的!”
“是我亲自审的。”
“明明大公子说过,只问话,不用刑,可是为什么她会被砍断了手指!你告诉我,何巡,你告诉我!”
她抵着何巡连连后退了两步,“为什么要做有罪推定,她是一个清白无辜的人,你凭什么砍掉她的手指!贵族王权的存在是为了在几方势力之中做那个中立的第三方,是代表公正和保护的力量,可你为什么要用手中的权利扼杀别人的公平!”
赵瑛松懈下来,猛得推开何巡,看向大公子何珹,眼眶通红,声嘶力竭:“大公子,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何巡并非因为一个女奴而产生了什么负罪感,只是被赵瑛说的这番话震慑到了,喃喃地想为自己争辩几句:“……我……我再赔你两个女仆。”
赵瑛冷哼一声,走到织花身边去扶她,织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小姐别怕,我不会死的,家里有很多断了手指脚趾的奴隶都活得好好的。”
何珹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歉疚与心疼,温柔劝道:“我把赵真送给你,再给你拨两个在外院服侍的仆人。也会为织花请贞人占卜祈祷,如果你信任,可以把她送到庄园里的医舍,让医师替她治疗。这件事是何巡做得不够妥帖,我代他向你赔罪。”
织花拼命地在向赵瑛使眼色。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天的余力,不如见好就收,还能利用何珹的内疚为接下来的神女比选铺路。
赵瑛明白,织花一门心思就在往复国这条道上使劲,少一根手指她根本不在意。愤怒笼罩了她,可是现在的情形她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觉得气恼无力。最后只有气无力地说:“还请大公子让医师赶紧来。”
*
回到住宿的院子时,其他几个被带走问话的小姐已经提前回来了。她们的女仆也折在地牢里,大公子立刻又拨了一批新的女奴到院子里服侍。
去医舍的路上,赵瑛一直在告诉自己,只要能止血,不感染,断了手指也是能活的。
织花看赵瑛一直在掉泪,反过来安慰她。“小姐别哭,你能把我救出来,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是地道的商国人,见过很多断手断脚的奴隶,反而比赵瑛更能接受这个结果。“你想,夫人院子里那几个逃跑被砍了脚趾的奴隶,一段蚕豆梗、一把灶心土,敷几天就好了。没事的,乖。”
她用没有受伤的手去抚摸赵瑛的头。“花姨知道小姐心疼我,放心,我答应了夫人,还要陪你去王都的。”
“我知道,你别说了,省着点力气。”赵瑛提起精神,努力回忆上辈子读书时学过的东西。止血药有什么来着?蚕豆梗、灶心土、丝瓜叶,对,这些都是防感染防破伤风的东西,是古人留下的智慧结晶。
何巡在赵瑛走后,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所为有哪里不对,但何珹一直在劝他,说海岱城在东攸侯的封地之中实力颇强,海岱城人口众多,制陶的产业再没有其他城市可企及,父亲如果想继承商王之位,需要海岱城的力量。这次海岱城和燎城的几位小姐都受到了惊吓,她们身后的家族需要补偿,特别是赵瑛。
实在被逼得受不了,吃过午饭以后,何巡在何珹的强烈要求下去向赵瑛道歉,他现在站在女孩们的院子里等赵瑛。
他大哥是着了那女人的道,才会要他拿来女子的饰品当礼物以示安抚。他怎么就真的被说动,还巴巴地就来了。
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女官们女仆们小姐们都看着他。何巡在这里等,那些探寻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的后脑勺射穿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