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外郦靖远带着数百骑兵将侯府团团围住,千乘守备听了消息从床榻上赶来,靴子跑落一只,鬼知道他初听这消息还以为是在做梦。“郦公。”他大喊一声,从马上翻下来,一只脚赤着落地,别扭地踩在另一只脚上。
“郦公,这是为何呀?”也不想想这是普通人家么,这是圣上封的侯爷,里面如今还有一个使君,一个中郎将,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苦苦苦。
“滚一边去,此事与你无关,你若敢插手我第一个宰了你。”说话之人正是淄青节度使郦靖远,叫这一代闻风丧胆的人物。
“郦公,实是为难我。我职责所在,并非要阻拦,只是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他擒了我儿,要取他性命。何来误会?这是我与他卫翕的私事,你若敢多事,便是与我为敌。”
“不敢,不敢。”脑子里已是飞速转起来,莫非是他家公子又生事,与幽州节度使结了梁子。他再不敢发言,只盼着勿要生了事端波及自己。
“上去敲门!若再不出来,叫人撞进去!”
侍卫正上了台阶,正门开启。卫翕单手拎着郦昇出来。郦昇一条小腿弯折出异样的弧度,一张脸叫揍得鼻青脸肿,哭喊道:“父亲救我。”
“竖子,你竟敢伤他。”
“郦公怎么不问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为何会叫我擒住。”
“此处是我辖地,他出现在这里又如何?青州他哪里去不得?快将人放了!”
“郦公装什么傻,他在滑州劫杀我不成,昨夜又埋伏刺杀,叫我擒住。郦公这么快便赶来,想是早就得了*消息,莫不就是郦公主使。”
守备猛然将唇捂住,一双眼睛两相逡巡——真是好大一个秘密。
郦靖远面色阴沉,眯着眼睛森森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无端将我儿抓去,安上一个罪名给他。”
“昨日那群青州兵还有几个活口,那些尸首也在,郦公不肯认却是不行的。”
“我再说一遍,此地是我治下,你若老实放了我儿,我尚留你一条性命,不然......”
“不然如何?”卫翕冷笑一声,一脚将郦昇踢倒。
“卫翕!我告诉你,你府邸如今皆叫我围住,我一声令下便可冲进去,杀的你府上一个活口都无,你信不信!”
“是吗,郦公真是好威风,可这并非我府邸,而是御赐的平宁侯府,郦公敢踏进去一步,明日天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郦公尽可一试。”卫翕重重碾踩在郦昇背上,长刀插在他颈侧,吓得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正是僵持之时,韩璜携军赶至。他一马当先,跑出数步,调转马头,高声道:“陛下遣使而来,郦公,还不速速收了兵戈,以迎圣旨。”
崔道恒赶回道:“中郎将带了一干兵马来,有长安来的禁军,还有滑州节度使梁使君的军队。”
柳娘狠狠松了一口气:“那定是无事了。”
“是,那郦靖远虽不甘,但没有再违抗。噢,那天使正是先前我们离开时,带着公主来送行的内侍。”
扶光颔首。韩璜去迎薛泮,不可能这样巧,连梁重也一并赶来,想是早有准备。
那厢郦靖远骑虎难下,经僚属相劝,终是接旨撤兵。郦昇被禁军接手看管,薛泮在他面上叫了大夫仔细为他治伤。眼看接回儿子无望,他面色沉沉,跨马离去。
走时道:“我郦家赤胆忠心,若陛下猜忌于我,尽可一道圣旨下来,夺我官爵,不必如此辱我,叫我寒心。”
薛泮拜道:“使君言重了,陛下信重使君,只是兹事体大,上既知晓,定也要问个清楚明白。使君先行一步,等千乘一干事了,我还要再去府上叨扰。”
“如此,我恭候少监。”他喝一声马,携军离去,呼啸而过,让赶来的县丞吃了一嘴灰。
守备匆匆将事说明,他扶了扶胸口暗叹一声,不枉费自己拖了这么些时间。
守备斜他一眼:“县丞此时才至,莫不是又醉在温柔乡里。”叫他平白受这些惊吓。
那厢梁重见薛泮同郦靖远一番话,多有猜测,进府后寻机便试探道:“薛少监听闻与懿安宫亦十分亲近。”
卫翕道:“他曾贴身侍奉青雀公主,想是有些关系的。”
“那郦靖远常年给懿安宫送礼,若是如此,恐怕这薛少监......”
薛泮走近,梁重将话隐去,客气颔首。薛泮叉手道:“今日天色已晚,两位使君不妨先歇息,明日我们再议。”
梁重客气道:“不急,不急,少监一路从长安来才是奔波劳累,是该早些歇息的好。”
卫翕道:“前院已备好厢房。”他唤仆人来带他们去。不想薛泮低声道:“还请使君借一步说话。”
两人移步,便听他道:“青雀公主思念夫人,托我带了一封信。”
他既没有交给他,便是要当面见一见萧氏的意思,卫翕明白,自是应下来。他正好问道:“不知六郎在京中可好?”
薛泮稍有迟疑,却还是实话实说:“驸马喜游猎,听说让王爷很是头痛。”
卫翕并未有多意外,暗暗点头,预备过几日便写了信去。他安排好一切,叫了苍壁来:“夫人和阿恒他们可歇下了?”
“都歇下了,小郎君在前头见了动静便回去报了信,没受多少惊吓。”
“还有事?”
“家主,这府上的事你莫忘了要同夫人去信。”
卫翕点头:“自然是要告知母亲的。”
次日薛泮便由仆人引到扶光院中。
天光晴好,扶光叫人在屋檐下摆了苇席矮桌,两个孩子正在习画。薛泮进来,叉手行礼。
崔道恒见她有客,便带着阿迦回屋去。
薛泮将青雀的信拿出来,呈上去。
扶光将信展开,青雀的字习的越发好了,如此想来阿迦竟还是字也不认识几个的。
“她一切都好?”
“公主就是常思念夫人,有时想出宫来寻你,才发现夫人已不在长安了。还时常惦记柳嬷嬷的透花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