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恒敏感,直接问道:“方才娘子同我表叔说什么了吗?”
扶光却不答反问:“你表叔还未成亲么?”
“..….没有。他年纪确实不小了,姨婆也很着急。娘子呢?”他试探道
扶光摇头,“所以见了你们就很欢喜。”她看着阿迦,阿迦掰过她放在桌案上的手细细看。
“怎么了?”
“娘子的指甲好看。”透粉的颜色,和桃花瓣一样。
崔道恒道:“上次见了娘子,便回来捣花汁,折腾了半天,颜色不好看还弄得衣服上都是。”
扶光听了发笑,“这个简单,回头我拿些来,妙音手巧,还会做花样,到时让她给你涂,好不好?”
阿迦高兴地直点头。
崔道恒到底也没得到答案,也不好再问。
回程途中扶光让车马慢行,外面的街道很热闹,隔着车帘听见人声嘈杂,有种久违的鲜活感。她没有将帘子撩起来,只是靠着车壁,透过不时起伏的车帘看着外面。
茯苓看了她一阵,低声问:“七娘今日为何提及严家惹怒卫将军。”
扶光低声道;“我想试探他。今日见他和阿迦一起骑马,阿迦很开心。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她顿了顿,起身坐直了些看着茯苓郑重道:“我虽不喜他,但信他人品。”
茯苓心中震动,眼中明灭不定,半晌道:“你要将阿迦托付给他?”她张了张唇才将话说下去,“七娘是听了张真人诊治,觉得自己时日...所以在做打算?”
扶光避开自己,只道:“他位高权重,我今日见他对严昉分明还有情谊,若他知道阿迦是严昉遗子,必定会有所照拂。”
“七娘将阿迦安排的很好,却不能想想自己吗?”
她要如何说她听那张厚的话竟觉得高兴,像在黑暗中走了经年终于见到前方有光。母亲、父亲、十娘,她们都在那儿等着她。
扶光松开她的手又靠回去,闭上眼道:“姑姑我累了。”
另一边,卫翕自正清观出来,苍壁很奇怪,说好了在观里用午膳的,怎么又走了。看他面色不对,不知同那秦国夫人说了什么。
他见他停下马,看了眼面前的酒楼问道:“家主是要在这儿用膳吗?”
这登高楼竟还在。卫翕眼中复杂,忆起当年春闱结束,与严昉在此处吃酒。
登高楼上当时挂了一幅《入春帖》,是当年圣上钦点的探花郎薛泮所作。当年世人提及薛泮无不艳羡,出身高贵、文采斐然、貌比潘安,又将迎娶佳人。
那日酒吃的烂醉,严昉拔刀将这幅贴子砍的稀碎,大闹了一场。
登高楼不敢拿他如何,赔了银子后卫翕将他扶上马车,他顶着一张驼红的脸,抓着他不放,执意问道:“他薛泮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有什么好的。我,我难道比他差吗?”
萧氏问他知不知道严昉下场,他当然知道。禁军哗变之事他一有听闻便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说严昉已死,正是被他妻子萧氏所杀,而萧氏不知所踪,她杀了丈夫后便疯疯癫癫,有一日离开队伍走到林中再没了消息,生死不知。
他想到他最后一次见严昉——那时杨萦已被处死,因她至死都没有诬告他,严尽忠无计可施,无奈将他从刑部大牢释放。
严昉竟还敢来见他。
出城时天色已晚,卫翕记得那处抛尸的坑扑了一层薄土,若是平时他应当是找不到杨萦的。可幸亏那是夏天,傍晚常有雷雨。
雨水将泥土冲刷,露出一只系着红绳的手腕。
女郎憨稚拘谨的样子犹在眼前,“这是我从相国寺求来的,一人一根,僧人说可以辟邪。”
“卫翕。”严昉见他刨尸想去拦他,他将他挥倒在地,狠狠打在他脸上。若那时有刀,卫翕想他真的会杀了他。
“严昉!你严家作恶多端,必遭天谴,我等着那一天,看你全家皆不得好死,身首异处!”
他揪着他衣领,目眦欲裂。
雨水冲刷在他二人脸上,卫翕记得他握住他手,雨点打的眼睛都睁不开,他自然无可辩驳,只能说:“我对不住你。”
卫翕闭目深深吸气,想要将这些事都压下去,然而心口沉重,并未缓解半分。
萧氏为何要旧事重提,他不信她无故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