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跪在地下抓着周暄袍子,急道:“王爷息怒,郡主心里苦,今日曹家四娘子说陛下有意要给郡主赐婚,要将郡主嫁个幽州节度使。”
宁安脸上落下两行泪,脱了力软在地上,趴着桌案放声大哭。
周暄眼中惊愕,却一时半刻想不到如今的幽州节度使是何人?是呀,他久不理朝事,但是当年叛乱便是幽州所起,那里胡人聚集,野蛮荒芜,远非长安繁华。
“我,我这就进宫。”他扶了扶发髻,上面小冠也掉了,方才服了太多五石散,如今面赤唇白,满脸汗渍,“青石,青石。”立刻有一小童进来,“快服侍我净面更衣。”
太极宫中,周暄抱着手缩在椅上,殿中安静,他不过悄悄瞥一眼小门,候着的宫人便看进来问:“王爷有事吩咐婢子。”
“不,不,无事,无事。”他又坐回去,没过一阵又起来,“我明日再来吧,陛下既然繁忙,我总不好打搅。”
话将落地,殿里奏章扔下来,纸张哗啦一声,刺耳的很。他一哆嗦,等到探出身子去看,陛下跟前的内侍宋墨来请他了。
“王叔有何事要同朕讲?”
龙椅上年轻帝王支着额,凤眸微掀,落在他身上那点目光漫不经心,却叫人忍不住心慌。
”倒,倒...“他本来已经偃旗息鼓,可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他要给他女儿赐婚,他既知道了,怎么也该问上一问,也能问上一问。想他周元祐当年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也不曾慢待过他。
这样想了一遭,他生出一股勇气来,开口道:“陛下要为宁安赐婚?”
周元祐蹙眉这才正眼看他
“陛下知道,臣如今就这一个女儿,陛下若真要将她嫁去幽州,臣心中实在难受,还请陛下可怜可怜我,收回圣命吧。不光是臣舍不得,七娘也是不肯的,她从来就待宁安好,幽州苦寒遥远,她怎舍得宁安嫁这么远。“
他小心去看周元祐的表情,他这个侄子待七娘一往情深,王叔的分量不够,加上七娘他总舍不得。
果然听见他问:“姐姐知道了?”
“是,宁安同七娘亲近,乍一听这样的人事当下便去了宣阳坊。”
周元祐揉了揉额角,片刻撩了下手指,叫宋墨看座,“王叔爱女之心朕怎会不懂,朕为宁安选的夫婿并非庸碌无能之辈,反是深思熟虑,最与宁安匹配之人。”
周喧屁股挨着凳子又起来,“臣也想问,那幽州节度使是何人?“ ”
“王叔没听过卫义叔吗?”
“是...”他蹙眉答道:“武阳王义子,他麾下得力干将,去岁大破突厥的那个卫翕?陛下何时任他做的幽州节度使?”
“也没多少时日,李秀病亡,卫翕又屡建军功,幽北之地一直是朕心腹大患,如今他取李秀代之,震慑北部突厥。”
“可他和武阳王关系亲密,武阳王镇守朔北,如此一来岂不成掎角之势?”
后面的话周暄吞了回去,陛下如何不知,这正是要拉拢卫翕。
“王叔明白就好。此人是难得的将才,朕很赏识他。他今年二十六岁,虽说比起宁安年纪是大了些,但未曾娶妻,亦非荒淫好色之徒。”
“王叔放心,届时成婚宁安是以宗室身份出嫁,朕自然要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周暄耷拉着眉眼透着可怜劲,半晌讷讷道:“臣就这么一个女儿...”
“是啊宗室单薄,朕如何不知。如今边境群狼环伺,国中未安,王叔要为朕分忧。”
一句话堵的周暄不敢再驳。
他告退出去,周元祐亦无心政事,手中笔拿起,蘸了墨落下半字又搁下。
宋墨熟知他,即问:“陛下多日未与夫人相见了,想必夫人也念着陛下,陛下不如出宫去散散?”
周元祐蹙眉道:“朕先前没同姐姐讲宁安的事,她如今怕是要恼了朕。”
“夫人通情达理,陛下为郡主选的夫婿匹配,想是能体谅的。”
“还有青雀。朕已打算赐婚给魏家。”
这...这,宋墨垂首,宁安郡主也就罢了,公主才六岁,先太子妃拼死生下她,夫人与先太子妃深情厚谊,将公主看的极重。公主幼时生病,还彻夜陪在身边。这样的情谊,那魏家六郎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儿郎,万一不妥,怕是不好。
周元祐浅叹一声,总归要给她个交代,“备车罢,朕也的确有些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