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耽搁,长宁公主的轿辇已至百米开外。
朝秦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拦人,谢燃提袍进了殿去,前一秒端端地行了礼,后一秒听见赐座,就毫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下了。
“你还知道来?”从奏章中抬眼,新皇冷声冷气:“朕若不召你,你是不是预备春闱时再见朕?”话毕挥手退了上茶的宫人。
手都伸出来了,却连口热茶都没喝上,谢燃心怨皇帝小气,口上没言语。
他从南召回京也不过两日,腰腿儿都还没歇过来呢!
“不是我不愿来…”入宫就要面对长宁的事儿,他真是不耐烦!
“您不抓紧给长宁指婚,一味埋怨我。”战场上,万箭当前他都不闪不避,却要在一个公主面前畏手畏脚。
嗤笑一声,新皇听了这话稀奇。“你比长宁还长一岁呢!朕给你指婚你怎的不应?”
若有所思半晌没回话,谢燃想起方才老张传信儿过来,说连弩确是程家女娘所设。他进宫之前也去程府探了消息,府上三娘仍在,只有大娘子的下人出门采买。
看来,机巧阁所遇女娘,是程家大娘子无疑。
一个世人皆知的病秧子,收拾起人来利落狠绝,长居垂花门内,却有绝世的造器之才。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嗯?”难得提起指婚某人没炸毛,崇帝眯眼,觉出些不对来。
人还是那懒散的样子,可唇边那抹笑是几个意思?
“你偷乐什么呢?”
笑意瞬时收敛无踪,谢燃斜倚在扶手上,拄脸将表情彻底藏住。“您预备给我指谁?”
面色不改,崇帝稳如泰山,一语道破:“这是瞧上谁家女娘了?”竟然会接指婚的话茬!
脑中,某人的样子一闪而过。
谢燃心忖:瞧上?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有趣而已。慢慢揭开伪装查明真实,如同探案寻宝,能让枯燥的婚事变得趣味横生。
不过,此事不能走谢府长辈的路子,他母亲心脆,最是迷信,若知道他要娶克夫的程家女娘,非气厥过去不成。
“太后一直盯着我的婚事不松口,表面是成全长宁之心,实则是觊觎谢家兵权。”
“再者,我父亲与程大人不和已久,边关近两年异动颇多,此层关系不打通,若真起了战事,粮草兵器处处掣肘,仗还怎么打……”
自以为理由很合理很令人信服,他越说越顺:“听闻程家长女受前几桩婚事所累,声名不佳,无人敢娶。我自小刀尖舔血,不信这些。若是我俩成婚,所有难题岂不迎刃而解?”
皇帝笑了:“哦……”哦的百转千回。“原是看上了程家女娘……”
闷声颔首,不往上瞧,谢燃心头漏了跳,莫名发虚。
悠悠然样子,皇帝侧眼瞥他。“你想娶,人家未必同意。”
听皇帝这么一说就知有戏,谢燃起身两步跨上帝台,俯身到崇帝耳侧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闻罢眉峰一挑,崇帝神色肃穆问:“当真?”
谢燃点头。“既然敢说,自然当真。”
骤然笑开,崇帝重拍谢燃的肩头:“看来这婚我还非指不可了……”
怪不得巴巴到他面前来说,原是人家女娘所长正长到了他的心坎上。“人你见过了?可别指了婚又来后悔!”
谢燃不见外的拿着皇帝的茶盏喝了口,含糊嗯了声。
笑意更甚,崇皇毫不留情的戳破:“哦……人也貌美……”
“崇哥!”惯常冷脸终有了些裂痕,谢燃耳廓通红,转身就走。
自他二兄谢玄出事,好久未见他这活人模样。崇帝心中感慨,趁人未出殿,忙出声叫住:“别乱跑,今儿傍晚朕就颁旨!”
谢燃诧异回身:“这么急?”
崇帝蔑他一眼。傻小子,娶媳妇还不着急?
“程清河预备下午在陈府挑女婿呢,还嫌急?”
面上一僵,谢燃忆起老张递消息时一起捎过来的大红手册,说是她落在店里的,上面一应是上京城未婚娶的年轻儿郎。而他所在的那一页,似是怕被人误选中,用朱批打了个大大的叉。
陈府?蹴鞠?
“谢主隆恩!”站正端端行了一礼,谢燃打了帘从殿内出来,过通政门,打马直奔陈府而去。
***
陈家。
马上到开场时辰,程语笙和晴鸟在马车中一通乱翻,早上出门还在的宝册,此时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