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彼此的沉默中结束,一天半的特种兵式出游,也在晚上七点半完结。
罗清野是在高秋颜她哥低声婉转的哼唱中,坐在后座位打着瞌睡回到的住所。
早上看病;下午逛水族馆,还被奇怪的女生跟踪偷拍;去店里换新手机的时候,转移旧手机里的东西期间,还引发了新手机闪屏的古怪现象;晚上的晚餐还被喝醉酒的陌生男人恶意劝酒。
这离奇波折的经历,折腾得她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要不是徐君寒替她挡下了那碗烧酒,她都不知道单纯吃个饭也会出事。
“别别别,我妹还未成年,大哥你要找人喝酒找我就行。劝小孩子喝酒是违法的。”徐君寒虽然是在劝他别犯法,但语气坚定,站起来的气势如虹,即便因为脸蛋没能吓退那个男人,也把他隔应得后退几步。
醉酒的男人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去去去,滚一边去。我就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
他打着酒嗝说完,便悻悻地摇晃着步伐走入人群里,藏匿在了人潮涌动的黑影之中。
她正颓废地趴在沙发上阖眼之际,却被某人喊起来洗澡。
“秋颜,洗好澡早点睡,明天还得回学校呢,记得收拾好作业,别忘了带。”徐君寒拿出一副兄长该有的气势,催促着她动身。
罗清野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对方直勾勾的目光中,讪讪乘坐家庭电梯上了楼。
正如牠提示中所说的那样,走廊里灯火通明,高秋颜房间里的小夜灯也开着。
至于高秋颜为何这么怕黑,她也猜不透。
看着身上过于显成熟的服装,再怎么稚嫩的脸,只要加上高秋颜那目测快要一米七的身高,估计换作其他人,都会下意识把她当成长得嫩的成年人。
罗清野在卫生间里褪去衣服,满怀愤懑:所以我才说不要穿这件衣服出门嘛!
刚才在高秋颜的衣柜里翻来覆去,也没见着几件宽松的休闲装。
几乎都是修身的衣服,或者十几条落灰的裙子。
只有几套睡衣才是宽松的款式。
看着手里那些——怎么看都不像是高秋颜那个年纪该穿的衣服款式,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高秋颜后妈安排买的衣服。
全都是老一辈才会看上的成人款式。
实在找不出她前世会穿的那种休闲装,也就只好把随便翻出来的睡衣穿在身上。
等她洗好澡出了房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肩上还披着被浸湿的浴巾,正打算下楼找一找吹风机。
闲暇地在偌大的三楼里瞎逛一番,吹风机没找到,却在另一间房里找到了一台钢琴。
这个家她没怎么仔细搜查过。
况且这间琴房,总是关着门,她也没敢打开。
为了找东西,她才壮着胆拧开门把手,结果开灯的一瞬间,恍惚间看见个黑影从眼前窜了过去。
从小到大对这类灵异事件极其敏感的她,不确定地伸着脖子往里边打探一番,却被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这吓得她虎躯一震,不敢再往前一步。
“明天再弹吧,太晚了,该睡觉了。”像是幽灵般贸然出现的徐君寒,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哥……”罗清野弱弱道,心里却幻想着将他吊起来,恶狠狠地鞭打一顿。
“你头发怎么还是湿的,会冻感冒的,走,哥帮你吹头去。”眼前那人嘴角微翘,笑得温婉。
罗清野当机立断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自己吹。”
她可不想那种暧昧的场合下,产生奇怪的化学反应,跟某人上演匪夷所思的禁忌之恋。
她哥这么不懂分寸,他自己知道吗他。
那位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系统的奇美拉,又从失踪中恢复了提示,牠正显示的问题:“你在找什么?”
就跟她身后那人问的问题如出一辙。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吹风机。”
两个相同的问题在巧合之下重叠,这让她不禁细思极恐,愣在原地。
徐君寒哂笑着靠近,俯下身调侃:“早说要找吹风机,我房间里就有,哥带你去把头发吹干。下次要找东西,直接问哥就行。”
耳边听着,眼前那人的眼睛正好被文字挡着:高秋颜房间的衣柜里就有。
她错愕地打量着文字背后的青年,回想起第一次遇见那位奇美拉的场景:牠挽起袖子的左手胳膊上,有一条长达十几公分的疤痕,手腕的维度也比徐君寒的粗,肩膀也比他的更宽厚一些,甚至皮肤也更黑一些。
所以她才没把奇美拉往是她哥的方面猜想。
但现在,仔细回想和对比,奇美拉的语气跟徐君寒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面对徐君寒的询问充耳不闻,她呆愣地站在原地,垂眸沉思。
那位奇美拉……不会就是眼前的徐君寒吧。
可真是这样的话……她哥难不成也因为意外发生了非自然死亡,最后选择了中间那扇门——“无局”,成为了牠口中自称的那个什么“离”……
然后还为了让高秋颜重生,找个替罪羊帮他找杀害她的凶手……
所以才阴差阳错地把她这个无辜的魂魄,拉入了这场诡辩的“楚门的世界”之中?
那她这些天做的这一切都算什么。
她抿着唇,忽然想到这场魂穿的始作俑者——就在她的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还是个自做清高的男人。
短短一天,她就像是触发到了什么机关一样,各种狗血的桥段在同一天上演。
仿佛是被人故意安排这样的剧情,推送着她强行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
又想到对方,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前不久把高秋颜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全都删除了,这让她陷入了证据不足的绝境。
她将附身高秋颜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全都宣泄给了正疑惑她为何站着不动的徐君寒身上。
也仅仅一天的时间里,她对牠的看法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罗清野一把推开他,目光凶狠地瞪着他,嫌厌地退后几步,便跟徐君寒在无声的抗议中回了高秋颜的房间。
只留下满脸错愕的徐君寒,不明所以妹妹骤然的变化,就在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地推了他一下,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身影,他还傻站在原地。
沉寂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罗清野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推断不出重生高秋颜的理由。
她也有亲人。家里一共四口人,父母,她,和她弟。
可他们的关系很平淡,平淡到不像一家人。
她再有强大的共情能力,也无法理解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能够换来的好处又是什么,找到杀害高秋颜凶手后的结局,终究又会走向什么样的不同。
如果因为徐君寒对高秋颜抱有恻隐之心,那他何必大费周章地拉她下水。
让她安闲自在地留在空白之境不好吗,去找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不好吗,干嘛非得选她来假扮高秋颜。
赌气归赌气,罗清野随意地吹了吹头发,便打算坐等头发干了再睡。
以她这迟钝的脑力判断,她也就大概推测出——凶手肯定早就出现了。
而牠又恰好故意没说明——凶手到底是2018年何时出现的。
肯定是为了先测试看她这第一枚棋子的应对能力,好给后来者提供更好的线索,在拿她当乐子戏耍。
手机里那位“表哥”的嫌疑最大;另外的则是那群被删除的人之中肯定存在着隐藏的凶手;按照一般剧情走向,高秋颜后妈估计也算在其中。
因为只是单单这几天跟她的相处,她就多次毫不避讳地在假扮高秋颜的她面前,当着她面数落高秋颜的不是。
甚至还会趁着徐君寒不在,说一些有意无意诋毁她作为女孩子——不该理科太好、不懂家务事影响了将来找对象之类的荒唐话。
牠没说凶手有几个,也没说凶手到底谁,只说了存在杀害高秋颜的凶手,所以她只能做出广撒网式的判断。
揣测的定论一旦下达,在罗清野现在的眼中——人人都有可能是导致高秋颜死亡的凶手。
前世的她,因为不停的工作病死在医院,早已经对不公的社会蓄满了怨气和恶意。
如今让社畜多年的她魂穿,也不说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任务,甚至还把她当成过街老鼠般限制她的出行。
再接着,牠有能力让她魂穿,又能通过剥离她与高秋颜身体的方式,让她以第三视角去观察高秋颜生前的影像——那牠肯定也有能力去窥探她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