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下雨,也没出太阳,也要撑伞吗?”徐君寒没有挣脱女孩的手,任由她不分轻重地抓着他的手腕,依旧喜笑颜开地温柔道。
罗清野颇为无语地瞥了眼他,烦躁地腹诽:要你说!我不可能扛着你走吧?还不是因为你妹的身体里跟我就两个灵魂,不能站在阳光底下。
但这样荒谬的言论绝不能让他听见,她只是扭过头对徐君寒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可以不躲。”
“没事,你喜欢就撑着。”徐君寒笑着打趣。
或许是周围人的视线太过惹眼,抑或者第一次穿成这样,还跟陌生男性单独出门,罗清野现在羞耻心爆棚。
不冷不热的十月天,高秋颜的耳根子却微微泛红。
“要不要我来撑伞?”徐君寒低头询问,偏过头看了眼女孩依旧抓着他的手,见她不回答,接着道,“你可以松开了,我青筋都被你抓出来了。”
刚咽了口水,罗清野呛了呛,咳嗽一声,错愕地瞄了眼身旁个高于高秋颜一个肩膀的他。
她讶异地瞪了他一眼。
周边的人也似乎在偷偷注意这一对看起来暧昧不清的“恋人”,听闻这话,有几个结伴而行的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罗清野猛地松开手,连退几步,愤愤地睨了他一眼。
他也只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引来偷听的路人嘲笑。
奈何手腕确实已经被抓得红到发紫,实在疼痛难忍,他才出声委婉提醒。
身旁另外一群嘻嘻哈哈的女生见她十分娇弱,这种大阴天还撑着伞,不禁交头接耳,撇撇嘴嘲讽。
人群里就只有她特立独行,她视若无睹地快步前进,也不等徐君寒跟不跟得上,独自往有遮阳的地方走去。
直到两条腿走累了,她才找到合适的遮阳之地。
一进入阴影之下,她立即收了伞,气喘吁吁地坐在板凳上休息。
“不去玩一玩吗?”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徐君寒,支着腰喘了喘,不等她回答,他接着道,“难得出来玩,今天就不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天,我带你去申沪一日游。”
罗清野很想去玩,只是现在这具身体太过脆弱,最基础的病状就是晒不了阳光,不然铁定到处瞎逛一番。
她斟酌了言辞,摇了摇头回应:“等天黑。”
“天黑?为什么要等天黑?”徐君寒不解。
他垂眸沉思片刻,郑重其事地质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跟哥说,哥帮你。你今天一天怪怪的,大阴天还打着一把伞的。”
用嘴巴解释还不如让对方亲眼目睹。
罗清野没有回答,只是站起了身,自顾自地走向外边,无视牠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
仰起头看着天光一色的天空,感受着难能可贵的阳光的沐浴。
没过一会儿,高秋颜的脸上瞬间起了一片一片的红疹,有几个红疹还有些发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面目狰狞。
张开的手背上也出现了刺眼的红疹,看得人触目惊心。
罗清野吃痛地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冷笑着看向傻了眼的徐君寒。
没一会儿,却见他惊讶地冲上前,慌乱地脱下自己穿在外头的短袖衬衫,遮挡住了这并不强烈的阳光。
“你怎么不早说!”徐君寒高声呵斥,引来路人的纷纷侧目。
见他身旁的女孩,好看的脸上长出奇怪的红疹,他们也是吃惊地打量着她,窃窃私语。
周围的状况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细碎的议论不绝于耳。
罗清野叹息一声,撑开伞后,脸上的痛感才有所缓解,红疹也如同被风吹散的花瓣一般,神奇地逐渐消退。
“好了吗?”见他瞠目结舌半晌,罗清野淡定询问。
她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愕然,只关心高秋颜有没有安然无恙地恢复如初。
“……消下去了。”徐君寒穿回衣服,仔细查看了眼高秋颜的脸,点了点头回应,“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个病,妈知道吗?”
罗清野缓缓摇了摇头:“你回来那天我刚知道。”
“我回来那天?”他微微蹙眉,又问,“你当时在阳台,就是因为刚知道自己只要在有阳光的地方,就会长出这个,所以你才拿了雨伞?”
罗清野没想到他会猜到那么多,她如实回应,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所以才在进来的门口买了伞。”
“等会儿……所以,你就突然紫外线过敏了?”徐君寒抬起手扶额,另一只胳膊挡在罗清野面前,停顿了会儿,他深思熟虑道,“明天还是别去申沪了,你跟我去医院看看。”
“这病治不好。”罗清野斩钉截铁道。
“都还没去看你怎么就知道?”他讶异。
“不想去医院。”罗清野心虚地撇开视线,漫不经心道,“可以打伞。除非你觉得尴尬。”
徐君寒有口无言。
他的内心竟然更同意他妹的逃避。
“……可以,那明天就去申沪逛逛。”他读懂了女孩目光中的期待,可眼下她的状况严重,徐君寒哪能向一个病人低头,他强硬道,“但是必须去看病。”
“……好。”罗清野妥协。
这家游乐场能玩的室内游戏其实还算多。
镜面迷宫,鬼屋,室内过山车,水上乐园,以及剧本杀等等。
但她偏偏选择了以前的她无论如何都会拒绝的鬼屋。
已经圆寂升天过一次,她倒要试试看,从没去过的鬼屋,能不能吓到她这个真正的阿飘。
进了鬼屋后,手里的雨伞则被当成随时都可能变成的凶器,被迫留在了工作人员的手里。
进去以前,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把三十块钱买来的折叠伞。
徐君寒读懂了她的担忧后,笑着替她跟工作人员说明:一定要保管妥善,他妹还是紫外线过敏的患者,倘若没了伞,事态可能会有点严重。
门口的工作人员得知,连忙点头答应。
徐君寒不知道高秋颜为何会热忱选择来鬼屋,明明还那么怕黑。
只当对方是来练胆的,所以他要比别人更加在意身旁的人,免得她又像上次——他刚回来那天晚上那样,令人啼笑皆非地昏倒在地。
今年的鬼屋上新了全新的道具,逼真的满服僵尸血盆大口,伸直了胳膊,藏匿在了道具棺材里,突然从棺材中蹦出来,或者腾地坐起。
路边偶尔还能看见趴在水井里披头散发的假贞子;西方的吸血鬼张开大嘴,四颗獠牙沾满了假血;变异的丧尸不停扭转它那360°的脑袋,咔吱作响;假扮成电锯杀人狂的员工,甚至还会从柜子里或者门后突然冒出来,吓唬路过的玩家。
罗清野每走一步,身体乃至灵魂止不住哆嗦,但又不敢当着徐君寒的面吭声,只能战战兢兢地走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视线太过昏暗,即便手腕被人抓着,她都没能察觉,那位扮鬼的员工还静悄悄地跟了一路。
漆黑的小道岔路弯弯绕绕,肉眼可见的程度也堪堪一团朦胧的无法捕捉细节的黑影。
壮着胆挡在她身前的徐君寒,一路轻声安抚——不知是安慰他自己,还是在担心身后之人。
就在他转身查看身后女孩的状态之际,却被高秋颜身旁满脸是血的人吓了一跳。
他这才发现——某人被别人牵着手都不知道。
“秋颜!你背后!”他一把拉过眼前的女孩,骤然惊呼。
本就咬牙坚持将内心的恐惧憋了一路,反倒被徐君寒的声音,惊得炸毛的罗清野,“哇”地大叫一声。
心惊胆战地猛回头,看着不知从何时起就出现的、突然吐出长舌头的黑无常,咧起看似开裂的嘴角,冲她露出阴森森的笑脸,她不禁瞪大了双眼。
下意识用拳头鲁莽地一把干在了员工的脸上。
目睹那人直挺挺地倒下,罗清野几近崩溃的情绪顿感塌陷。
撇下的嘴角紧紧抿着唇,眼眶中的热泉蓄势待发。
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跪在地上双手紧握地哀嚎:靠——!你大爷,早知道不来了。你别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