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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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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被她捂得很严实,开盖时仍冒着热气。她的到来像一泓清流注入死水,使廖耀湘后知后觉地在那一刻才感到了饥饿。他狼吞虎咽,三两口就把一盒饭菜全扒进肚。阮静秋看在眼里,心中又是疼惜又是酸涩,连声劝道:“慢一点,小心噎着了。今天来得匆忙,明早我再多做一些。”

廖耀湘填饱肚子,眼皮忽然一跳,觉出其中很大的一个疑点。他问她:“这里戒备森严,就算亲属也不能随意探视。你是怎样进来的?”

阮静秋眼神闪躲着答:“我写了一份报告交给刘院长,向他说明了当年的经过,请他允许我来看看你。”

廖耀湘听了这话,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你怎么能和他说这些呢!”他又急又怒,手掌猛拍着桌面,“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样议论你,你想过没有?你往后要怎么在这里过活?”

桌上的饭盒摇晃着,差点因他的这一番动作而翻倒在地。阮静秋坚决地辩驳道:“想过了,别人怎样议论我管不着,我只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不能让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故意伤人的罪犯。报告交上去以后,有关负责的同志们会来查实,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在意我。”

“胡扯!”廖耀湘咆哮道。他在这里昼夜不分地熬了这几天,样子本就十分憔悴,脾气再一上来,两只眼睛里密布的血丝立刻全都迸得通红,看上去比挥拳打人的时候还要愤怒。这一句咆哮落地,他仍没有止住怒火,又接着低吼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的日子过昏头了,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非要蹚这趟浑水不可?你去,现在就去,把那份报告要回来!”

相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激烈的语气对她说话、用这样严厉的措辞连珠炮似的指责她。阮静秋完全被他的神情与语气吓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更无从回答,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幸好及时扶住手边的桌沿,没有就此栽倒在地。这世上哪会有姑娘家乐意将自己险些被人糟蹋的丑事大张旗鼓地对人宣扬?她将这件事情写成报告,其根本目的和他这些天来的沉默一模一样,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可她没想到他半点也不肯领她的情,事情明明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他却仍不肯转动脑筋,硬要把自己困在这条死胡同里,一下一下用脑袋往南墙上撞。真是怪了,不谈感情的时候两人相处得那样和谐、那样心意相通,只需三言两语就能理解彼此;如今有了更紧密、更深入的感情关系,怎么却辩不明道理了?她又委屈又生气,不由哭道:“我不会去要,这件事我不听你的。被他们扒衣服的人是我,说与不说,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我。”

说到这里,她上前了一步,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口。她仰着头,满眼是泪,哭着质问他道:“你要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别说什么名声清白,就算要我用命来换你,我也没有二话。事情本就因我而起,难道你要我不闻不问,眼睁睁看你被判死刑、被枪毙吗?”

廖耀湘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顾不得自己的双臂是否会弄痛她,这一刻,他满脑子只想着将她抱紧些、再紧一些,恨不得将两个人都撕裂、打碎,再紧密无间地拼凑在一起。阮静秋伏在他肩膀上,非但没平静些许,还哭得更厉害了些。屋门这时被人打开了,外头的警员见了这副情状,仍旧面不改色地说:“探视时间到了。”

经过有关部门、军事学院和四野干部的多方调查审问,滕骥终于如实交代了在东北犯下的种种罪行。他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廖耀湘为那一拳所付出的代价则是,他被军事学院解除了教官的职务,转天就要被押送回佳木斯继续改造。他有一个晚上用于收拾整理自己的行装,可除了几件衣裳、一张地图和一本她抄写的《哥达纲领批判》,他再也没有更多东西可塞进那只宽敞的皮箱。他很快规整好了行李,而后便坐在床上,看着紧闭的屋门发呆。时钟一刻一刻地走,外头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鸦雀的鸣叫由远及近,他等了整整一夜,她还是没有出现在那里。

他对此毫无怨言——她理所应当生气、理所应当不来送他,毕竟是他口不择言,对她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只是,他心里不免有一些失望和遗憾,那天的探视结束得实在匆忙,之后几天,她再没有出现过,他还没找到机会向她说一声“抱歉”。负责押送的战士少顷上门来叫他出发,他拎着皮箱,沿这条熟悉的来路随他一路走向院门,正要上车的时候,身后终于远远传来喊声:“等等、等一下!”

廖耀湘猛然回过头,果然是阮静秋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她从学院外头匆匆跑回来,两只手各提了一只沉重巨大的包裹,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笑着对他说:“幸好赶上了!”

她将两只包裹内的物件取出叠好收进他的行李箱内,并一一向他说明:“棉衣、手套、围巾、帽子都是新做的,裁缝师傅忙了一宿,我也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各处针脚都收得很结实,布料也是厚实的那一种,不影响日常干活。帽子和手套是皮的,要是沾了雪,抖干净挂起来就行,可千万不要拿到炉子上烤,更不要浸到水里。这两罐剁辣椒和酸豆角年前就做好了,余下的不算多,索性都给你装上。猪血丸子实在来不及做,我就买了一点腊肉,用油纸包着,东北那边天气冷,能保存好一阵子。这些是外文书,主要是英文的,法文也有几本,大部分是马列主义相关的著作。噢,对了——”她忙不迭又从怀里摸出几样小物件,“差点忘了这些。时间太紧,店家找不到相似的镜框,只能用这样半黑框的镜架配了一副眼镜,你暂且先用着。还有一支钢笔、几根铅笔、几块橡皮,你都收好了。”

她边语速飞快地说着,边把最后的这几样东西塞进他的外衣口袋。廖耀湘抓住她的手,他明白她这几日都不见踪影的缘由了,心中动容、愧疚、不舍交织在一起,使他除却哽咽、颤抖着低声唤她,竟然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阮静秋也红了眼眶,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们不能像真正的爱人那样亲吻拥抱着告别,握手已是此时所能做的最亲密的举动。直到小战士已连连按喇叭催促了,廖耀湘才无比艰涩地说道:“结婚报告压在我的枕头底下,我本想在年后交给院长,如今也用不上了。要是遇到合适的人,你就嫁了吧。”

阮静秋摇头:“我已有个认定的人了,天上地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她握紧了他的手,竭力挤出一点笑容,郑重地告诉他:“这次不是诀别,湘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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