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某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有二人藏身于此,正好目睹了方才那一幕。
褚夫人先前一直未对此事表态,似是默认了这桩婚事。
沈时章的处境听上去越发不妙。
于归心中焦急,想偷偷回来看一眼,恰好撞上褚夫人来见沈老夫人。
但是这个发展实在太出乎二人意料,于归愣了半晌,直到褚夫人领着人进了松鹤堂,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那个万事以祖母的话为先的夫人么?
晏秋池也有些诧异。
他一早便调查过沈家众人,这位褚夫人看上去和寻常的高门夫人并无什么差别。
按照家族安排嫁入沈家后,兢兢业业做着尚书夫人,每日晨昏定省侍奉婆婆,教养子女,对先夫人留下的女儿虽称不上用心管教,至少不曾苛待。
没成想,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怪道说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夫人今日——可真是叫我开了眼界。”
祖母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想将夫人挡回去,照现在的局面来看,恐怕接下来这“假不适”也得变成“真不适”了。
于归眨眨眼,“祖母这一病,只怕得病到时章的婚事尘埃落定了。”
“这下可放心了?”
于归高兴地应了一声,转头道:“走罢,我们再去看一眼时章。”
这树太高,她自个儿下不去。
还好有晏秋池。
他搂着她的腰,轻身一旋便下了地,没惊动任何人。
祠堂偏远,路上遇到过几次沈家的下人,所幸晏秋池都及时带着她躲开了。
于归跟在他身后,垂眸看了一眼二人相牵的手,心中暗道:这只是为了方便行动,免得她冒冒失失被发现。
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一路看上去,领口交叠处刚好露出一截白得像美玉一般的锁骨,再往上是突起的喉结,清晰流畅的下颔线,高挺的鼻梁……
意识到自己又在盯着他的脸出神,她猛然侧过脸去,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
沈于归啊沈于归,你竟是个这样贪念美色的人么?
这些年秋池帮了你多少?他可是你的至交好友!你怎么能对人家、起这种龌龊心思?!
就算、就算知道秋池对你亦有几分喜欢,可人家发乎情止乎礼,从没做过任何失礼之事啊!
再瞧瞧你!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于归简直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拳,好叫自己清醒清醒,不要再想不该想的东西。
于归将注意力转移到怀中的油纸包上,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她来前特意去给时章买的,新食记的酒糟鹅——祖母让人一天就给两个馒头,按照时章的性子,估计一口都不会吃,不扔进祠堂旁边的莲花池就是好的。
虽然看这架势要不了多久时章就能从祠堂里被放出来,但买都买了,这可是时章最爱吃的!
当然,她也喜欢。
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再去买一只好了。
二人刚走到附近,祠堂的窗户就被人从里面推开。
于归扯着晏秋池往旁边的假山处一躲,悄悄探出半个头去看。
一个干硬的馒头从窗户里飞出来,正好砸进池塘,溅起高高的水花。
她小声抱怨了一句:“那馒头都发黄了,看着都不知放了多久,他们怎么敢拿这样的去糊弄时章。”
晏秋池:“老夫人有心叫她吃些苦头,底下人自然有的是法子。”
“还好褚夫人是愿意护着她的。”她语气欣慰,听着是在替沈时章高兴。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是在寻找些什么,于归有些不自在,轻轻推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晏秋池沉默片刻,温声道:“往后你有我护着,也无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于归心里霎时有一道暖流涌过,她抿着唇垂下眼,却忍不住去想,等她成功复生,离开洛阳,他应当也该娶王妃了吧。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避开了晏秋池的目光,也没有回答这句话。
晏秋池心中微沉,看来于归先前避着他并非是因为担心妹妹。
那还能是为何?
他看着于归的回避,暗自沉思,并未察觉他心底与日俱增的占有欲。
最后那只酒糟鹅,是晏秋池替她送过去的,被放在窗台上,沈时章一抬眼就能看到。
回去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有些沉默。
直到莫午敲了敲窗,隔帘送上一封信。
“主子,这是方才有个乞儿替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