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什么都新奇,入门后便四处张望打量。
瞧见路过的舞姬半露的纤腰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裙子上的银链真好看啊。
舞姬随手递给她一杯酒,又朝她眨了眨眼,柔声笑道:“祝姑娘今夜在春意楼忘却烦忧,一醉解愁。”
于归欣喜地接过酒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晏秋池拉到身后。
她念念不舍地盯着舞姬远去的背影看了又看,看得晏秋池忍不住头疼。
谯鉴可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今日人多,楼上楼下皆是满座,好在银子格外管用,晏秋池一袋银锭抛出去,管事的立马腾出一个二楼的雅座。
雅座四周以珠帘遮挡,既不影响欣赏歌舞,也有一定的隐私。
但于归正是兴头上,哪里坐得住,掀开珠帘站在扶栏处往下看。
新来的舞姬尚未出场,此刻台上有数名绿衣舞姬正翩然起舞。
于归看得入迷,隔壁雅座却不知为何突然吵了起来,其中一道声音还有些耳熟。
她仔细分辨了片刻,很快认出那道声音——竟是沈时章。
于归立马站直了身子,又往隔壁凑近了些。
沈时章不知在同何人吵架,只听她怒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比不上我阿姐万分之一的绝色,凭你也敢模仿她?”
“还有你,有胆子在此阴阳怪气诋毁我阿姐,怎么没胆子入宫去问陛下?封后圣旨是陛下亲自下的,既然这么不甘心,让你爹上折子自荐,且看你到底入不入得了陛下的眼!”
于归惊诧,随即十分汗颜。
原来在时章心里,我竟然是个绝色美人?!
她捂着嘴止不住笑。
沈时章放完狠话,掀开珠帘就往外走,也没留神这个方向并不是出去的路。
刚走出几步,她抬眼随意一看,忽然目光一滞,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正要落荒而逃的身影,喃喃出声。
“沈于归?你还活着?!”
于归被这句话定在原地,沈时章两步走上前,扯住她的衣袖将人强行转了过来。
这一看之下,更是震惊。
她指着面前的人,声音不自觉带了些颤意,似是不敢置信,“你……你是沈于归?”
于归勉强扯出个迷茫又友好的笑,假装听不懂:“姑娘说什么呢?沈于归是谁?”
沈时章的神情显然已经开始陷入怀疑,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仔细看看这女子跟沈于归也没那么像,她身量比沈于归高些,也更削瘦,但眉眼不如沈于归精致,鼻梁不如沈于归高,唇色也不如沈于归不点而朱。
唯独那双眼睛,不知为何,一看到那双眼睛,沈时章就觉得站在面前的是沈于归。
于归见她面露疑惑,正想趁她不自觉松开手时悄悄往后退,节华的声音却突然从帘后传来:“于归,你跟谁说话呢?快来尝尝这个点心。”
于归痛苦地闭眼:天要亡我!
沈时章方才犹疑的表情立刻变为了恼怒,她伸手朝后便要摸出鞭子,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她鞭子已经丢了,于归一口气还没松完,沈时章干脆一巴掌拍在了一旁的廊柱上,桌上杯碟随之一震,身前的于归和刚走近的节华都不由自主地一抖。
“好你个沈于归,还敢装不认识我是吧?”
于归求救的目光转了又转,节华像是被吓住,站在原地没动,反倒是帘内的晏秋池听见动静,走上前若有若无地挡在了于归前面。
“姑娘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先喝杯茶再慢慢说。”
沈时章目光终于分了一半给他,这一瞥之下,看出几分熟悉感来。
她在脑子里回忆了半晌,终于想起这人的身份。
那日晏秋池走后,褚夫人拉着她说了许久。
“你是那个在我姐姐葬礼上闹事的盛平王?”
此话一出,几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对劲了。
节华是看好戏,晏秋池有几分羞恼,沈于归则是好奇。
她探出半个脑袋,凑到晏秋池身边几乎耳语般问:“你还去参加我的葬礼了呀?”
她想起来那日褚夫人和沈时章匆匆离去,就是因为听说灵堂上出了事,可她当时忙着在闺房里哀悼自己没花完的钱,根本没顾上去凑热闹。
晏秋池面不改色,假装没听见这话,朝节华道:“让小二上壶茶,再上些点心来。”
节华一撇嘴,乖乖去了。
沈时章也终于冷静了些,率先入内在桌前坐下。
晏秋池也在对面落座,还顺手牵着于归坐在了他身旁。
沈时章柳眉一竖便要说些什么,好半晌却没说出话来,只皱着眉冷哼了一声。
外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十分嘈杂。
相比之下,此刻的雅座之中的沉默就分外诡异了。
于归尚在犹豫该不该承认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此间沉默。
“今夜的春意楼当真是蓬荜生辉,王爷竟也在此。”
于归转头看去,一个高大的青年正站在珠帘之外,举着酒杯朝晏秋池抱拳行礼。
这人行的是军中礼节。
再一看他脸上的面具,于归顿时猜出了此人身份。
“成将军?真巧。”
晏秋池起身,目光在沈时章身上一顿,似是警告,沈时章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未察觉。
他俯身在于归耳边留下一句“去去就回”,随即掀帘而出。
珠帘掀起的那一刻,于归的目光刚巧和帘外人对上,短短一瞬,随着珠帘落下,又看不分明了。
面具之下,成复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沉了沉。
此女的确有几分肖像沈家大小姐。
他抬眸看向晏秋池,心中思忖。
盛平王将一个和沈家小姐面容有些相似的女子留在身边,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若是男女私情也就罢了,若是他找来的替代品——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放任一个与沈于归相似的女子出现在离皇上这么近的地方,就算只有三分相像也不行。
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若有威胁,他自会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