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池失笑:“可见有话还是要当场就问的,你我之间,不必拘束。”
帐外忽而有脚步声接近,晏秋池眼神一动,在于归开口之前抬手示意她噤声。
已经入夜,若让人看见他这个时辰还在她帐中,恐怕会有流言。
脚步声是朝着此处来的,再要离开必然会撞上,晏秋池环顾帐中,若要藏身,唯有悬挂帷帘的床榻。
此处不妥。
“卫姑娘,我等奉贵妃娘娘之命来给姑娘送些东西,姑娘若是尚未安寝,可否入内?”
顾不得去想姜止月为何突然叫人给她送东西,外边之人虽是询问,但随时可能进来,于归一着急,竟扯着晏秋池就往桌子底下推。
晏秋池顺着她的力道……或者说被迫顺着她的力道躲进了桌下——他听于归说起过自己比起寻常女子力气稍大,但还是头一回亲身领教。
正如于归所料,灵溪作为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往日里走到何处都要被人称一声姑姑,方才问上一句,又等了片刻,自觉已做到了娘娘吩咐的以礼相待,见里面半晌没应声,灯火犹明,抬了抬下巴,身后小宫女会意上前,径直掀起了帐帘,侧身请她入内。
灵溪领着数名宫女入内,一眼便瞧见桌前端坐的少女。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随即上前微微福身道:“搅扰姑娘了,奴婢灵溪,方才久久不闻动静,一时心急,这才擅入,姑娘勿怪。”
说完不待于归答话,便起了身。
于归自然不怪,她此刻心弦绷紧,能分出几分精神勉强应对已是不易。
“姑姑客气了,是我方才只顾出神,没听见灵溪姑姑的话,姑姑快坐。”
灵溪脸上带笑,但心中已有些不喜:这个卫姑娘,不过是盛平王身边的一介孤女,当真粗鄙,半点礼数也不懂,贵人赏赐,不说跪迎谢恩便罢了,竟还端坐原地?
念及贵妃的性子,她并未发作,只是抬了抬手,身后侍女便将手中托盘一一放下,于归看了一眼,是些首饰衣裙,甚至还有几套骑装。
她余光悄悄瞥了瞥,确认这张桌子够大,晏秋池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起身谢恩。
见她谢恩礼数竟一丝不苟,挑不出错处来,灵溪心头烦闷去了几分,上前扶起于归,含笑道:“卫姑娘请起,娘娘吩咐我前来给姑娘送些小玩意解闷,姑娘看看,可合心意?”
于归只好假装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随后道:“”
见她识趣,灵溪满意地点点头。
按说东西也送完了,就该走了,谁知灵溪不但不走,竟还在于归对面坐了下来。
天知道她方才请她坐不过是随口客气一句……这位灵溪姑姑不着急回去复命吗?
“姑娘不介意灵溪稍坐片刻吧?”
于归自然摇头,随即专心应付起灵溪来。
而无论是桌旁的灵溪还是一众侍立的宫女都万万想不到,这帐中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灵溪之所以留下,无非是因贵妃说了一句:也不知这位卫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她一心为主子分忧,故而才想着套一套话,回去若是娘娘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不知不觉,就多问了几句。
晏秋池堂堂七尺男儿,何曾这样见不得人地躲藏过,还是躲在桌子底下。
此间狭窄,不过蜷了一会儿,腿上便有些发麻。
但这算不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如云的烟罗裙就堆在他眼前,就算他再如何勉力往后仰,也无法避免轻纱自他脸上拂过。
裙裾上带着一股浅淡的青草味,仿佛主人在草丛里待了许久。
晏秋池出神地想,她先前是去了何处?裙角甚至还沾着一根草。
他伸手想为她拂去那草,她的裙裾也随之动了一下。
于归面色不变,心中却纳闷,难道他是渴了?
桌上正还摆着先前侍女送上的野樱桃,她抬起袖子,似是不经意地拂过,随即袖中多了一颗樱桃。
她可是看准最红最大的那颗拿的。
灵溪正说起明日围猎的种种安排,于归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伸向了桌底。
她看不见,只能试探着往前递。
可递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接。
难道他手不方便动?
于归只好去寻他的嘴,指尖在空气中来回探着,果然戳上了什么——好像不是嘴?
有些硬硬的。
她还没想明白,指尖触碰到的那块肌肤忽而滚动了一下,那颤动吓得她手抖了抖,灵溪似乎察觉不妥,探究地看来:“卫姑娘怎么了?”
“无事、无事,姑姑继续。”
灵溪不疑有他。
而于归已经反应过来,她方才许是戳上了晏秋池的喉咙,真是罪过!
不知为何,晏秋池仍是未接那樱桃,于归只觉得自己手都有些酸了,想着方向,将樱桃又往上送了送,指尖还不停地轻戳着试探。
啊……找到地方了,不等晏秋池再磨磨唧唧,她直接将樱桃往人嘴里塞,掌心也顺势捂住了他的嘴。
那可是她精心挑选的樱桃,绝不能掉!
晏秋池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柔软而冰凉的手正紧紧贴着他的唇,樱桃入口的同时,软嫩的掌心也仿佛有一瞬被他含在唇间。
黑暗之中,他囫囵抿了樱桃肉吞下,随即抿紧唇,示意于归可以收回手了。
入夏后天气果然炎热不少,他竟已出了一身薄汗,稍后回去便沐浴。
都怪这灵溪,哪儿来这么多话要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