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
崔雁竹以最快的速度弹开,药铺那次就心软了一下下,怎么就被赖上了?!
她虽有达则兼济天下的想法,前世也常常奔走在公益中,但来到古代以后生活质量降低,他们崔家都没成功脱贫奔小康呢,现在只能算勉强挣扎在温饱线上,自家尚不能敞开肚皮吃肉,哪里来的余财多养一个半大孩子?
处理家庭矛盾应该是官府的责任,她有多大本事就端多大的碗,暂时还揽不了这活。
“小孩,有的时候不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儿,你也看到了,这里家徒四壁,每日只有粗茶淡饭,连荤腥都很少见,你在舅母那里算寄人篱下,住崔家又何尝不是?再者说,你的户籍本就落在你舅舅家,强行留在宏义村也只能当黑户,从此以后无论是进学还是置业皆行不通,于你而言都是大大的不利。”
崔雁竹摊开他的手掌,捏捏右手上的两处关节,“你手指这里,应该是刻苦写过字留下的痕迹,想来你已故的爹娘必定希望你读书知礼,成为一个文人,然而农家只有做不完的农活,日复一日地侍弄庄稼,靠天吃饭的农夫农妇是最苦的,你还小,不懂这些,跑到这里来我只当你年少无知,下午把你送回裴家就算完行不行?”
“不,我不走。”
裴新霁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两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下面的话令人心惊:“回、回去阿扶会……被他们,打死的。”
崔雁竹眉头紧锁,怎么还牵扯上人命了,她急忙追问下去,得知舅母表哥待他不好,致使下人们见风使舵欺负他和随行小厮,管事的因为月例打伤了他的小厮,他们二人在裴家实在过不下去,于是他还了小厮自由身,只身离家出走了。
“姐姐我、我什么都能干,你们养我……两年,只当牲、牲畜用,长大我、我就去,参军。”
裴新霁垂眸绝望地说出这段话,前面有为了换出阿扶的身契有掺假的部分,但后面这一半他是真心的,等他囫囵个长到能参军的年纪,闯出功名也好,战死沙场也罢,怎么都是一条能自己走的路。
崔雁竹没想到是这样的前因后果,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善心占据了上风,搀着他站起来,“我最多承诺让你住到这个冬天结束,多余的无法保证,以后再说。”
裴新霁眸子一点点亮起来,眼眶里又有泪花闪出,崔雁竹牙酸,在他说谢谢前及时制止他,“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总是动不动哭鼻子,我出门了啊,你在家里就跟点月玩吧,但别一直站在风口上,拜拜。”
她摆摆手,说完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唉,多养一口人,要多赚点银子才行。
*
崔雁竹第四次走进木匠铺,比前几次都要熟稔,她问过好后也不跟老师傅客套,“洪叔,借宣纸一用。”
“在哪儿,丫头自己拿。”
洪木匠头也不抬,专心于自己手上的物件,年节将近,他这里木雕娃娃的订单见天的涨,整日里也没个歇的工夫,倒是学徒阿贵趁着给师傅倒水的间隙凑过来瞟了一眼,回头说:“师傅,崔姑娘又捣腾出新鲜玩意儿了,您快来看!”
洪木匠来了兴趣,拿着图纸上下左右前后翻转了一圈,有些纳闷,“崔丫头,你这画的是个盘?”
只见那宣纸上画着一大块方盘,此盘被划分为数个小格,每个小格中标注着商铺名和价格,额外还有一叠简易版的银票、几个小木人、一堆单层和二层的小木房子和一枚骰子。
“这个叫做大财主。”
结合时代特性,崔雁竹把大富翁改名为了大财主,详细地给他们二人解释了一遍玩法,“洪叔您就负责雕刻和上色,分卖给商贩的时候,让他们增带一句,就说若是富人想买更奢华精致的,就和他们说木人房子骰子这三样可做成小瓷摆件,只是需得等些时日。”
崔雁竹想过了,简单的纸牌游戏制作逻辑简单,易于大批量生产,比如她现在就可以买回去几摞木片,在铁匠铺买到数字和图形的模具,烫红后印在木片上。
飞行棋和大富翁则不同了,权贵富豪总想着吃穿用度高人一等,棋子尚且要用玉制,游戏中的小摆件亦不外如是,而跟飞行棋相比,大富翁中所用到的零件更多。
娱乐游戏与君子博弈之间,棋子轻拿轻放,以玉雕成鲜少损坏,大富翁玩上头就不同了,少不得要磕磕碰碰几次,玉舍不得,瓷器刚刚好,因此这给了她很大的发挥空间。
“这东西有趣归有趣,可是没几个人知道,我若是雕出一百个,崔丫头你怕是要砸在手里九十九个。”洪师傅摇摇头,他并不看好。
“等过两日,我让两个人去街上玩给百姓们看,只要有人好奇,便万事大吉了。”
人生活在一个庞大的社会体系中,总有人走不出随大流和人云亦云,按照营销的路子,崔雁竹想的不仅是雇人在街上摆开,还要找几个嘴巴灵活,善于煽动人心的好手去造势,营造出一种大财主已经风靡起来的错觉。
如此一来,为了赶这个时尚,即使是不感兴趣的百姓也要去打听两句。
他们只要一打听,那自己赚钱的机会就来了。
崔雁竹保守估计,小瓷摆件至少要做出六套,数量虽然多,可占地小,两炉也就烧出来了,若是造势失败,自己留着用一套,剩下的送出去当人情也很有面子,只当人情往来便是。
谈妥此事,崔雁竹走到衙门边晃悠两圈权当交差,随后转身回家。
她迈着酸软的腿,心说也不知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求问心无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