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只是瘀伤,可是手掌在撑地的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再加上雨水的浸泡,现在还肿胀着。
他把一个果子囫囵吃进嘴里,今天还有三页纸没有抄,他好累啊。
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动作牵动手上的伤口,裴小公子被痛得呼吸一窒。
如果爹爹和娘亲都还在,就好了。
*
今天是白姐儿封棺下葬的日子,崔雁竹如期把几个小陶件送到冯家,希望这个命薄的小妹妹在死后的世界能够快乐一些。
“我哥说,怕白姐儿想娘亲,于是做了这个。”崔雁竹指着木屋下的两个小陶人,跟冯秀莲解释道。
冯秀莲用手指轻轻抚摸小一点的那个陶人的脸,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就好像她和女儿永远也不会分开,“你们有心了。”
一场丧仪在众人的哭号声中完成,待崔家准备离开的时候,冯秀莲拉住崔母,递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崔家嫂子,你收下吧。”
崔母自然是不愿意收的,可是冯秀莲肿着一双眼睛坚持:“白姐儿去了,我也没有再嫁的打算,以后攒再多的银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白姐儿一走,冯秀莲与王金这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走到了结尾,她已经下了决心和王金和离,族中耆老虽不赞同,但她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算不和离,大不了让王金一纸休书,休弃了她算完。
娘家兄嫂不嫌弃,要不然也不会允许她带着孩子住在冯家这么久。
若是以后有什么闲言碎语对兄嫂造成影响,她可以剃了头发,去山上做尼姑,下半辈子不问凡尘。
见崔母沉默不语,她偏头看向崔雁竹,又接着道:“你做的东西白姐儿肯定很喜欢,就当婶子买的,让你娘收下吧。”
崔雁竹抬头看她,动摇了一瞬后还是摇摇头,“前阵子我去了市集,看到也有女子做管事,还有人行装齐备,看样子是打算去游历,或者……我听说带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去各地庙宇跪拜听经,可以求一个圆满的来世。
“我的意思是说,白姐儿去了,但是婶子,你还要活着。就当是为了白姐儿的下一世,您不想试试吗?”
冯秀莲感觉被人看穿了,得到白姐儿死讯的那个瞬间,她确实有想过一死了之。
她蹲下身把崔雁竹拥在怀里,营养不良的女孩抱起来比她的白姐儿高不了多少,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白姐儿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崔雁竹轻轻回抱泣不成声的人,低声教了冯秀莲几句经文,让她时不时可以念念。
回去的路上,崔二哥突然问了一句:“唉不对啊,妹妹你从哪里听说的带着生辰八字去参拜听经可以求来世的说法?”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谁跟崔雁竹说过这种话,平日里她都没有接触外人的机会,去市集的次数也寥寥。
这种说法究竟从何而来呢?
“编的,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带着点执念才行。”崔雁竹看向冯秀莲的时候,发现她好像存了死志,所以才会这么说,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吧。
崔二哥:“虽然是谎话,但是我觉得挺好的。”
有欲望和目标的活着,总比浑浑噩噩,整日以泪洗面好。
是夜,繁星点点,蝉鸣声渐弱,绵长又燥热的夏日已经逐渐接近尾声,九月很快就要到来。
换衣服的时候,崔雁竹摸到口袋里好像鼓出来一块。
今天明明没在口袋里放任何东西啊?
心念微动,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走时冯秀莲给崔母,但他们都没有收下的那个荷包。
崔雁竹撑着床坐下,叹了口气,看来这是秀莲婶子趁拥抱的时候放在自己口袋里的。
现在还回去无异于驳了人家的好意,她想了一下后还是打算留下来,撑开荷包,崔雁竹发现里面装了几块碎银子,算下来足有八百多文。
崔雁竹起身走到床边,床板上有个被虫子蛀开的小洞,被她改造成了放钱的地方,既隐蔽又安全。
买完陶车后结余九十七文,摆摊卖陶罐的即时收入是六十六文,黄老五之后又来了两个摊主,各订购了五十个和三十个陶罐,同样是先支付一半定金。
这个时代一千个铜板串起来称为一贯,等同于一两白银。
小洞里的钱加起来共计五百二十三文,崔雁竹把白姐儿她娘给的银子也放到小洞里,这样的话她的存款已经有一两多了。
不知道修一个窑炉需要多少砖块,崔雁竹把小洞上的褥子盖回去,如果价格是在一两左右的话,完全可以早日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