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尖锐又刺耳,梨梨花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
窗户合上的那一刻,部室里终于传来清晰又明亮的双簧管音。
声调高雅明媚,音量大而有力,渡边不愧是强校出身。
她听着听着,陡然又生出一抹不自信来。
二年级的加千须实久抖了抖身子,悄悄拉着梨梨花的衣袖:“部长……我……我紧张得要吐了。”
她可爱的棕榈色双马尾搭在肩头,毛茸茸的脑袋此刻正软趴趴地靠在梨梨花的上臂。
“加千学姐!”
梨梨花正要开口安慰,夏树却激动地出了声:“别担心,你的实力不差的!”
他不知为何站在走廊中央,好像一刻也闲不下来似的,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须实久露出死鱼眼:“啊,是吗。”
看出来你不想跟他搭话了小须!
梨梨花眨巴着大眼睛。
“下一个,吉田夏树!”
部室里传来松本美知惠的声音,紧接着,晴也推开门走出来。
“很优秀哦,渡边。”
梨梨花对他竖起大拇指。
“谢谢学姐。”晴也乖巧地鞠躬,却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夏树应声蹦跶起来。
他抱着自己的双簧管,正要进门,身边突然刮起一阵香风。
柔软的秀发轻飘飘抚过夏树的下颚,又甜又轻的声音慢慢在部室中响起。
“诶呀,抱歉,我来迟了。”
“啊!”梨梨花淡金色的明眸微微闪动,唇角很快牵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对着来人深鞠一躬:“您来了。”
夏树大大咧咧地问:“前辈,这是谁呀?”
“这位是……”
梨梨花正要开口介绍,部室里遥遥传来泷升的呼唤:“新山老师,请进。”
新山聪美笑容款款,踏步而入。
“吉田同学,轮到你了。”泷升紧接着说。
“是!”夏树急忙走了进去。
部室外,加千须实久有些抓狂地揉了揉乱发:“诶——新山老师怎么会——”
梨梨花尴尬地笑了笑:“今年的曲子格外有难度,所以泷老师希望新山老师能早一点过来参与指导呢。”
她抿抿唇,吞下后半句:曲子有难度是其一,水平不够……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是新山聪美,负责木管乐器的指导。那个……吉田夏树同学……对吧?”
新山聪美坐在泷升的左侧,一边用手撩开脸颊边的碎发,一边翻开桌面上的花名册。
她对泷升和松本美知惠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吹奏。
泷升接收到信号,稳声对夏树道:“那么,吉田同学,请开始你的演奏。”
夏树深吸一口气:“一年级,吉田夏树,吹奏双簧管,请多多指教!!!”
他的嗓音本就浑厚又沉稳,猛一开腔更是震耳欲聋。松本美知惠摆出一副已经习惯的无语表情,略微对新山聪美致歉。
倒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呢……聪美对夏树生出些好感。
只是,这样大气的性格,能不能吹好这样细腻的双簧管呢?
那天听了琴音的建议,夏树在隔日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个新的哨片,他在店里反反复复地试了许久,终于选定了最完美的那一个。
他学着放松自己,收住气口的同时也不忘随着曲意调节状态,短短几日之内,虽不说突飞猛进,倒也算是小有成就。
虽然才一年级,曲风却并不稚嫩……新山聪美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silent life》,这是身患绝症的舒特莱斯在生命的最终阶段所写下的遗留曲。整体基调开阔又庄严,肃穆而神圣,恢宏大气的编曲却平白给人沧桑落泪之感。
曲子共有三个小节,第一小节是惊诧、讶然,好像在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突发疾病。
第二节是痛苦、不甘,意识到此病无解,开始对世间富有生命力的一切万物都抱着愤怒的业火——这是整首曲子最重要的一节。
第三小节则是释然与轻松,带着一点眷怀,一点留恋,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
对舒特莱斯而言,在弥留之际能创作出这样的乐曲,这就意味着肉|体的死亡并不是他生命的终点,他的作品将带着他的意志流芳百世……
也正是因为思及此处,他才会无声无息地与世长辞。
曲子是好曲子,不过,这些对高中生来说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聪美瞟了泷升一眼,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吉田夏树的衔接很流畅,音量够大,音色也辽阔,总得来说算是及格以上的水平。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一曲毕,新山聪美并不急着发表意见。
泷升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捉摸不透:“好了吉田同学,你可以出去了。”
“啊可是……”夏树顿了顿:“可是我还没有吹奏独奏部分。”
泷升默了默:“我想,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
小奏抱着上低音号在部室外等候时,余光瞥见夏树一个人在楼下的阴凉处练习。
“呐梨梨花,你们那边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梨梨花正跟刚刚吹奏完毕的上野娜娜说着话,闻言朝楼下望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