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亭钰不由得有些出神,还是汤书巧的大嗓门将他的注意力强行拉了回来。
“东家!人还活着!”
流民们比不上他们矫捷的身手和近乎蛮横的气力,不过一错眼的功夫,他们两便有从官兵的身侧钻进了队伍里。
官兵顺着声音瞧了一眼,见他们与商队的人交谈,很是熟络的模样,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倒是那些流民瞧见汤书巧怀中的孩子,突地闹将起来。
“这儿!爷!我家孩子只要五十钱!”
“这孩子听话老实长得好!您看看这儿!只要三十钱就行了!”
人群的推搡喊叫和孩子们被拉扯时发出的痛哭挣扎让持刀的官兵们出现了短暂的踉跄,警戒线朝内凹入,陆元珍还没来得及看清,宁亭钰便挡在了她身前,其余人迅速跟上,将她的视野遮挡得严严实实。
“回去!”
“找死吗?!”
官兵们站稳后怒不可遏的声音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墙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越发刺耳的哭声。
陆元珍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握拳,手心被硌得生疼,这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握着个水囊。
“东家,我……”
汤书巧抱着孩子上前,面上有几分讪讪,想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喊叫造成了这场混乱。
陆元珍没有当着商队的人呵斥他,但面上的冷厉已经无声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汤书巧手脚利落,做活勤快,算得上忠心,但就是管不住这张嘴,这种性子不改,往后陆元珍只会尽可能减少用他的机会。
要是有必要,更是只能辞退他。
汤书巧讷讷地低下了头,一旁的魏迁上前来,有条有理地回道。
“主子,据那人所言,这孩子偷盗他的物件,这才被他抓住教训。”
宁亭钰下意识看了陆元珍一眼,却没能看出她对此的态度,便随口问道:“那你觉得他在说真话吗?”
魏迁没有犹豫:“那人说话时目光躲闪,怕是所言不实。”
但真相如何眼下倒是其次,这孩子救是救下来了,该如何处置才是首要的。
当时情急,陆元珍压根没有细想,但就算事情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把人抱到车里吧。”
看那孩子先前濒死了都没有旁人伸出援手,她的父母想来要么不在身旁,要么压根对这孩子没了想法。
而且这会儿要顶着这周遭虎视眈眈的渴求与混乱去寻找这孩子的亲人,必然会横生事端,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陆元珍这话便算是将孩子的责任先揽在自己的身上。
等这孩子醒了,再询问对方详细的背景和之后的安排吧。
除了宁亭钰短暂的欲言又止之外,没人提出异议。
商队的进入并未得到过多的盘问和搜查,对那孩子更是没有过问一句。
眼下流民的涌入让牙人频频进出,趁此时机买入大量劳动力,流民苦于没有路引,不得不通过牙人等有门路的人进入城内,这并不算什么新奇事。
陆元珍没有进入车厢,看着高大的城门从头顶掠过,经过昏暗的一段甬道,面前豁然开朗,宽敞的街道两侧人来人往,商铺林立。
来往的行人不说锦衣玉带,但至少也是干净整洁,与外头的混乱和挣扎截然不同,似乎眨眼间便到了另一个位面,割裂感带着浓烈的违和冲击着人的神经,让陆元珍不免有些出神。
商队在一层古怪的肃穆笼罩下前行着,最终在一处客栈前头停了下来。
邓子约看着朱胜与汤书巧先行进入客栈与老板交谈,自个儿凑到了宁亭钰身边,用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晃晃地盯了他一会儿,在宁亭钰皱眉要赶人之际,又适时地开了口:“大少,您怎么不去宅子里住着,要屈尊在客栈窝着了?”
宁家在许多地方都有家产,在伶雅城自然也不例外。
邓子约装模作样又话里有话的模样终究是赢来了宁亭钰无情的驱赶。
陆元珍没有注意到这头的动静,她与商队的人一同坐在客堂,目光却落在了角落里的两名女郎身上。
那两人相似的眉眼与截然不同的气质,正是在锦泾镇初赛上位列第二和第三的陆家姐妹陆忆曼与陆孟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