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约远远见宁亭钰走近,之后便像雕塑般在马车前驻足,等了半天都没见他动身。
邓子约原先还猜想他是否对那陆元珍动了感情,可刚刚宁亭钰兀自出神,对陆元珍礼节到位的点头示意没有丝毫反应,又不像是动了情的模样。
难道他猜错了?
邓子约不免想到陆元珍如今还有一重身份,正是穆嗣庆的义妹,目光下意识看向点完商队人数赶到茶棚那儿同母亲告别的穆嗣庆,对宁亭钰的义气多了几分感慨,遂主动探头出去催促道。
没成想宁亭钰见了他,却是先拧了眉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还好他刚刚没成功说出口,不然陆娘子进了马车里却见到另一个陌生男子,该如何不自在。
宁亭钰宽慰自己,面上那层坚冰却出现了一道苦闷的裂缝。
邓子约对自己的讨嫌没有丝毫认知,只当义气的宁亭钰是在关心自个儿,遂笑眯眯地回答:“左右我的事情都忙完了,跟你们一块儿走,还能去凑凑热闹。”
宁亭钰跨上了马车,闻言不客气地问道:“你的马车呢?跑来同我挤什么?”
邓子约露出做作的受伤姿态:“大少这是什么话?与您的马车相比,旁的不过是几个轮子罢了。”
两人斗嘴的声音随着马车幕帘落下而变得含混不清起来。
陆元珍对后头的事情毫不知情,上了马车后便同荷花理了理身下垫着的被褥,力争让这趟旅程好受些,还是等得无聊的汤书巧悄声说道。
“东家,这商队不大一般啊。”
陆元珍舒服地窝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可有可无地回问道:“哪里不一般了?”
汤书巧神神秘秘地嘟囔了几句,还是荷花凑过去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我刚刚转了一圈。那些货箱里头都是吃的用的,每样东西拿出来都是上等货色,只是比起运货,更像是给人在路上享用的。”
荷花说完,代替早起有些精神不济的陆元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汤书巧很是得意地说道:“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经商的,拉的货都是成箱成箱的,哪里有一件件不重样的?”
荷花听到这里,最后一点兴趣显然也被消磨干净了,安静地从车厢边缘挪开,凑到窗边窝着了。
陆元珍好笑地看着她。
近来荷花身上的局促和不安渐渐褪去,倒是有了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只是还是不大爱说话。
虽然不再是艰难地往外蹦短词短句,但斗嘴这种事情对她而言暂时还是过分为难了。
这次吴喜因伤留在了锦泾镇守着陆宅,而汤书巧是个话痨,没了说话的对象,便将磨嘴皮子的对象放在了荷花身上。
在荷花表现出反感的态度之前,陆元珍倒是乐见其成。兴许荷花多与人交流,性子跳脱起来,会更容易表达自己的想法。
马车并没有等太久,便随着列队出发的商队动了起来,陆元珍探头出去瞧了一眼,只能看到后头那辆大了一倍不止的马车车身,便又讪讪地缩回了脑袋,避开了路上的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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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戒备严密,武力够格的商队在一定程度上减去了许多麻烦,在去往伶雅城的路上,不知道是否是商队特意规划的路线,山路并不多,他们甚至没有在路上过夜过。
“就是浑身骨头疼。”
陆元珍趴在厚被褥上,小声地哼哼。
荷花拿起一旁用手炉熨热的帕子,小心地捂在她的腰上,声音不自觉地跟着压低了:“还好这商队什么都有。”
虽然初春的天气渐渐褪去,日子一天比一天热了,但不管是手炉被褥等御寒的物件都准备妥当了,甚至还有冰镇的物件。
在那日收到宁亭钰派人送来的冰镇莲子时,连陆元珍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要知道他们经过的村庄和镇子,可还没到卖冰的时候呢,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除了颠簸些之外,的确算得上舒心了。
陆元珍感慨道:“是啊。要是出发那日我让汤书巧也雇辆宁公子那般的大马车就更完美了。”
汤书巧耳朵灵得厉害,闻言立刻抓住机会回道:“东家,那种马车可没人会租出去。您想啊,有这种马车的人还缺钱吗?肯定不啊。这种人都讲究牌面,面子比天大,绝对不会……”
陆元珍听到汤书巧抓住机会的喋喋不休,差点笑出声。
荷花同她对视了一眼,也无奈地露出点笑意,压低嗓音说道:“没事。等东家夺了魁首,我们定一辆那般宽敞的马车回去。”
陆元珍笑着点头:“再雇个专门同他说话的,免得他逮着我们两霍霍。”
好在汤书巧这会儿正忙着动一动那憋得苦闷的嘴皮子,不然听到这话,定然要吐一吐苦水。
他自认为自己长得就算不是讨喜,至少也是能言善道,可这商队里的人个个见了他,就同见到了探子似的,个个都成了锯嘴葫芦,那是半句话都不往外抖搂啊。
他在第一日就敏感地察觉到众人的态度不对,不好堕了主子的威风,他也跟着端起了架子,很是难得地露出了稳重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