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在经过早上那场闹剧之后,门外直到申时还有人群聚在一处说着什么,双眼一个劲地往县衙大门里头瞧,期盼着能再次见到那场闹剧的后续。
眼见着日头有了西落的趋势,外头候着的人也有了几分倦意,侧头懒散地同身旁的人强调着不知道第几次闹剧里瞧见的细节。
人群隐隐有了散开的意思,却在见到某个一瘸一拐从马车上跌下来的身影后,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再次往县衙门口聚拢过来。
“诶?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那、那是血吗?”
人群如同遇水沸腾的油锅,对着那衣衫褴褛的人影指指点点。
只见那人被撕扯开的胸襟里满是长条的血痕,疤痕外翻,露出皮下暗红的血肉,在不久前的搏斗中被挤出丝丝点点的血流,衣服上沾满了污臭的泥泞,却仍然能从布料上刺目的大面积暗红感觉到血液的热度与随之升起的肃杀凉意。
“额……”
那人往前趔趄地迈了一步,被凌乱的长发遮掩的脸庞下泄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围拢人群登时齐齐朝后退了一步,惊呼声掩盖了先前好奇的探问。
县衙大门边守着的衙役都难以避免地被这一头的动静给吸引。
“有人闹事?”
其中一名衙役往前迈了一步,皱眉问道:“要不要去禀告大人?”
另一名衙役摇头:“大人正在待客。听说那人背后的主子大有来头,还是不要去惊扰比较好。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衙役说着,握着腰间的佩刀,大步走上前去,嘴上斥道。
“都让开!让开!别在这里吵闹!”
刀鞘拍在看热闹者的肩背上,吃疼之余,都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
衙役沿着这条强行开出来的路,一眼便瞧见了那形容血腥的家伙。
那人见到衙役,乱发下的双眼猛地迸发出名为希望的光芒,拖着那条扭曲的伤腿,朝着他的方向踉跄了两步,差点直接扑倒在地,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奋力挤了出来。
“出事了!陆娘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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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钱师爷领着朱胜往外走,面上真切的笑容挤压着他眼角皱纹,看上去更是显得老态殷勤。
“还请朱管事带话给宁公子,管好苏庆这一宵小之徒本就是衙门的职责所在,我等定当尽心竭力,不会辜负宁公子所托。”
朱胜刚将一箱绸缎送给方县令,据他所知,这里头可裹着不少大额的钱票。
宁亭钰上次来县衙讨要锦绣会的代办权却被轻慢,朱胜还想着找机会让这姓方的尝尝苦头,结果还没等到主子的反击,却先等来了主子的调遣,眼看着姓方的和姓钱的那喜不自禁的情态,朱胜便感到愤愤不平,因而面上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半天都没有松懈的意思。
“嗯。尽快吧。”
要不是为了陆娘子所受的委屈,怕这懒散的衙门再出什么幺蛾子,夜长梦多,主子才不会低头瞧上你们一眼。
朱胜兀自不满地想着,可面前的钱师爷却知晓那宁公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大手笔。
毕竟这等含着金玉出生的少爷,是决计感知不到指尖漏出来的那点砂砾对下头人来说的意义,喜悦冲刷着钱师爷的内心,竟半点不觉得面前这小子态度倨傲,还觉得其俊俏可爱,很是喜欢这散财童子。
两人正各怀心思地结伴往外走,却见一名衙役匆匆朝这头奔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恐和慌张。
“师爷!出事了!”
钱师爷听到这话,先觑了一眼‘散财童子’的神色,怕他回去传话给宁亭钰上眼药,连忙呵斥道。
“什么事这么毛毛躁躁!往日里教给你们的沉稳冷静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钱师爷骂完,又转头看向朱胜,脸上瞬间阴转晴,笑道:“哎,给朱管事看笑话了。这人刚进衙门没多久,还没个定性。我回头定会好好管教。苏庆那事您请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派最稳当最妥帖的人去办的。要是朱管事能帮钱某在宁公子前美言几句……”
朱胜掀起眼皮子扫了面前这满头汗珠的衙役,对方的眼睛因为恐慌和着急而不断地扫动着,频频打量钱师爷的面色,像条缺氧的鱼似的张嘴又闭合。
朱胜见他这样,心里的好奇心滋滋往外冒,却还强撑着那副高冷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哦。什么事能让钱师爷的下属这般焦躁呢?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开开眼?”
钱师爷还想说几句客套话将事情绕过去,得到信的衙役在焦急的内心折磨下当即抢先开了口。
“师爷!陆娘子被劫持了!就在苏府!眼下就等着救命呢!”
“什么?!”
两道惊诧的声音交叠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