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珍点头。
这可是位重量级人物,算得上是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镇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到一日便能传到这位林大嫂的耳中。
说起来她也是个妙人,陆元珍记得两人曾经不期而遇,林大嫂见到她,一句话都不说,将篮子里的两块烧饼便往陆元珍的怀里塞,塞完拔腿就跑,像是怕她黏上去似的。
陆元珍那会儿当真是哭笑不得,在巷子里茫然地站了片刻后,还是捏着饼子去了绣庄干活。
“她昨日来我家,哭得很伤心。”卫香岚叹了口气,“说是她那侄子,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这会儿却要病死了。”
陆元珍不能理解:“那应该找大夫。我哪里帮得上忙呢?”
卫香岚:“我也这么跟我娘说呢。但林大嫂说了,这病是心病。他,嗯,他那是相思病。”
陆元珍:“?”
卫香岚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听说是他在赶考的路上见到了命定之人,回家后便扬言要去求亲,可他爹是个嫌贫爱富的,直言花钱让他考功名就是为了攀上个翁主,再不济也得娶个乡君,不可能让他这会儿便娶妻。”
“然后,这个秀才就没出息地病倒了。”
卫香岚说到这里,很是不屑地皱了皱鼻子:“要我说,这种人当了秀才也没用,一点风吹雨打就倒下,以后还怎么当官呢?那些权贵之女肯定也瞧不上这样没用的人,他爹的算盘指定会落空。”
陆元珍听到这里,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该不是要我……”
卫香岚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那秀才现在病重,他爹见他快死了,总算松了口,可是那女人住在哪里,该去哪里提亲都不清楚。秀才如今病糊涂了,说也说不明白。”
“镇子里这会儿都说你能绣画成真。当然,我知道这都是谣言,不过呢,他们现在就是想请你根据秀才往日对那女人的描述绣一副画影,不求大变活人,但至少能让秀才临死前再见一见那女人。若是他的病情有了好转,之后也能用来寻找那女人的踪迹。”
陆元珍皱起了眉头。
这事情倒算不得难办,只是却并不是单纯靠绣技便能完成的。
“随意描画一个女人的画影,对女子的名誉怕是有损。这件事我怕是帮不上忙。”
卫香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多劝:“其实我也觉得不好。要是你的绣画真的能救人,那你早就成仙人了。哪里还需要待在这里同这群俗人打交道。”
“林大嫂找上我娘,也是知晓我跟你的交情。她说许多人都求到了宁霄绣庄,可却没人能够搭上线,都说你在准备锦绣会,花再多钱都没用。说起来,元珍你换绣庄是对的,你现在的东家很重视你呢。”
陆元珍不免有几分愣怔,这事她还真不知情。
看来那宁东家的确是说到做到,这才让她这阵子得以空闲下来,但既然东家都帮忙将话放出去了,陆元珍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说法。
“近来的确是在忙,恐怕还要劳烦你同林大嫂说一声。”
卫香岚点头:“别担心。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孩子总有办事不力的时候,他们说不了我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刻钟,卫香岚才出门家去。
等候已久的车夫在门房里吃饱喝足,对这份活计很是满意,离开前看上去比卫香岚还要依依不舍,和门房两人挥手告别后,终于还是挥动了鞭子,驾驶着马车离开了陆宅。
“小娘子,今日可要早点歇息?”
荷花抱着外衫,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陆元珍见了,便伸手将外衫拿过来披上,边迈步往屋子里走,边随口答道:“不了。那苏家的绣品这两日便能完工。早点忙完也早点安心。”
那苏克勇母亲的画影放在这里,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里实在算不得藏画的好去处,还是早日完工,将东西都还回去才好。
荷花得了明示,心里暗暗计划着晚些时候的宵夜安排,脚下不停地跟上,照例点了一盏油灯,又另外点了两根蜡烛。
荷花算不得是个‘大气’的人,负责她和门房伙食时,她是能省则省,可对陆元珍,却很是舍得,特别是对这双绣娘依仗的利眼,陆元珍每次夜里作活时,总难免从她沉默的眼里看出浓稠到近乎实质的担忧来。
可荷花毕竟嘴拙,道不清说不明的话兜兜转转数圈后总是被咽下,最终只能安静地退出房间,好让陆元珍尽早将手头的活计忙完。
好在这绣品不过巴掌大小,耗时大幅缩减。虽然细节上为了尽善尽美,进度难免有所拖累。
“麻烦你们派一个人将绣品和画影送到苏家去。这是车马费。”
陆元珍隔日出门前,便将两个包袱和一把铜钱交到了门房那里。
汤书巧连连摆手:“这地方又不远,哪里就需要车马费了。陆娘子您尽管去忙,我会将这事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