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富贵全副心神都落在了眼前,可怎么都无法将这与它一模一样的鸟雀引过来游玩,着急地沿着木框蹦来跳去。
它的脾气早就被精心养得火爆,天不怕地不怕,嘴上一个不服,便往绣画上那不知趣的鸟雀身上叼下去。
“快去把哨子给我找来!”
宁亭钰见了这一幕,头皮都在发麻,刚将朱胜赶去找哨子,便见那高台上陆家的仆人冲过来,手高高抬起,眼见着就要往富贵身上招呼,更是急得站起身来,恨不得这会儿就能飞跃下方的人群,先将富贵救下来再说。
富贵虽说有几分总角小儿的任性妄为,但万幸身为鸟雀的基本素养还在,在那人猛然冲过来之际,似乎知晓这回没人能够护着它了,当即便跃到了空中,还挑衅地在半空中绕了一圈,这才在下方的哗然之中悠悠然飞走了。
“飞到那里去了!”
“快抓住它!不能让它将别的绣品也啄了!”
“……”
陆元珍隐约看到了那熟悉的鸟雀身影,见这高台的仆人们随着鸟雀的兜转而乱作一团,竟古怪地有了几分心虚。
这画眉说来奇怪,总不会又是她将其引过来的吧?
“镇静!”陆博文冲到高台中央,话里带着恼怒,声量拔高,冲慌作一团的奴仆们挥了挥手,“乱作一气,成何体统!”
“不过是只畜生,赶走了便是!都给我回到各自位置上候着,再这般出乱子,就都给我下台子去!”
这话说得含蓄,可话里的愤怒却没有丝毫削弱,里头威胁的意味更是没有丁点减损,一时间,奴仆们都面露恐慌,见那鸟雀也飞远了,便都匆忙寻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地候着了。
“哈哈哈哈哈,我只道猴戏好玩,却没成想锦绣会的人戏也挺有意思的。”
“这怕是上天降下旨意,指名让这幅绣品成魁首呢!”
“那鸟雀是从哪儿来的?该不会就是从那绣品中飞出来的吧?”
一时间,下方又是嬉笑声,又是惊艳惶恐的议论,高台上的几个主事人神色各异。
陆博文觑着方县令的神色,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
先前方县令听闻这鸟雀绣画是出自陆忆曼或陆孟婷手中时,明显有了不喜,可这会儿忽然生了波折,引来了鸟雀,可千万别让方县令动摇了对陆家的厌恶才好啊。
“大人,看来这陆氏的绣品的确是精湛,竟然连鸟雀都引来了,您看?”
仆人小心地开了口,目光从方县令紧皱的眉头转移到了一旁给他使眼色的陆博文,心里也担心这话的火候过了头,让计划落空就不美了,便话锋一转,叹气道。
“哎,可惜这鸟雀终究没有开智,将这好好的绣画给啄了,也不知道损伤大不大,之后能否修复……”
仆人将刚刚的混乱看了个全,更是没有错过其中一人喊的话,知晓这绣画有了损伤,这或许能成为方县令第二个弃选这副鸟雀绣画的理由。
若是这样还不能成事,便怨不得他了。
仆人暗想,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只见方县令当真渐渐舒展了眉心,似乎有了决断。
其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不敢吭声,更不先动笔,最后还是方县令先展开纸张,一笔挥就,见其余人还在斟酌他的意思,却是笑道。
“怎么?这第三局的绣品却是没有一个能让你们合意不成?”
众人俱是赔笑道:“不敢,不敢。”
吴先生壮着胆子问道:“敢问方大人是看中了哪副绣品呢?”
方县令微张开嘴,却又感觉到自己心中还未完全消散的纠结,来到了嘴边的话便绕了个弯:“本官作为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看中百姓们所相中的。民之所向,素来是本官的追求。想来诸位都能看出本官先前品鉴的结果罢?”
他笑眯眯的话自然是再次赢来了几人的吹捧,可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却不免让这几人品出了不同的味道,心思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走。
吴先生:听方县令这夹枪带棒的话,怕是另有所指。
他倒是觉得那副鸟雀图是民心所向,可方县令自己便能代表锦泾镇的民心,这怕是暗示他们都跟着他改选旁的绣画了。
方县令离开前频频打量另一副外邦朝贡绣图,难道是相中了它?
这是宁愿将这魁首的头衔落在旁人的头上,也不愿落在这陆家嫡系的女郎头上啊。
哎,可惜无法提前得知每幅画背后是哪名女郎的作品,不然就算是改选那第二局陆元珍的绣品,他也是服气的,毕竟人家还有双面绣的技艺在手……
吴先生内心纠结,笔尖悬空,却是半天落不下笔,最后是代表着吉时公布结果的锣鼓敲响,他才咬咬牙,笔尖在纸上晕开墨迹,上头的数字由这团墨点开头,顺着笔尖往下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