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始在官到路上,在上京时下了雨,车轱辘沾了泥水,车外帘子微微晃动,沾着黏黏的泥的车轱辘印一路驶远,泥印由深变浅。
粗布蓝衫的少年将帽檐压的低低的,挽着袖子,架着马车,朝马车内的男子唤:
面容稚嫩,脸色带着笑,嘴里叼着一根细草,将它吐掉:“大人,你去过咸安吗?”
马车微微颠簸,车内的男子静静坐着,轻轻开口,“不曾。”
模样十六的少年又问,“那大人为什么带我一起去?”
马车内好一会没回应,少年望向马车轻轻掀起的半边帘子,男子墨色滚边金边云纹,外穿同色系略浅大袖衫,一首握着书低头看,正将茶杯往嘴边递,疑惑唤了唤,“大人?”
男子咽下入口的茶,将茶杯放在小桌上开口,声音透着悲凉:“叶安,因为你说想去上京以外的地方看看,而我……害怕孤独,正好想找个人作伴。”
“大人,不用担心,有我在就不用孤单了。”
马车内的男子缄默。
上京,皇宫。飘着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也不见停。
韩昱泽拿过太后身后丫鬟端上来,所谓滋补的汤药。握着碗口凑前闻了闻,“还要喝?”
太后笑着看他,“当然。”说话带着几分压迫。
“这次您先喝吧,操劳多年理应您先喝。”
说话客气又有礼,将碗放回桌上向前推近,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太后笑容僵在脸上,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走到桌前拿着碗的手微微颤抖,捧着碗余光瞥见韩昱泽审视般冷冷盯着自己,愤然将碗摔在地上,怒目瞪着他吼道:“韩昱泽!”
他却愉悦的勾唇笑了,又似轻蔑、厌恶。
他不喜太后是真,但暂不好撕破脸皮,但她有意在人们眼中扮演着慈母子孝,那他便配合她演。
可私底下从来不给对方好脸色,甚至争吵。
他登基时没几个人听信他的话,而张衡一肚子坏水,一半人敢怒不敢言,威严很高。加之太后,他是个不太起眼的皇帝,很多事不由己。
持续了一年之久,他便开始学着他的架子,借此宣泄自己的情绪,大骂同他为伍的大人,起初很多事情往日不会依自己貌似都有用了。
甚至把张衡臭骂一顿,把对他的恨流露在眼中和话语中。还对那些犯错的朝臣亲自予以杖责,这种感觉很爽,同时还能以儆效尤。偶尔从中斡旋,让自己派下的臣子得到喘息机会。
可恶人装着装着,他时常忘记原来是自己,越来越像。
他记得第一次太后之间派人闯了捡来,两个下人压着他,他被迫弯腰跪在地上低下头,太后掰着他的下巴,逼他喝下一整碗不知是毒还是药的汁水。
直到后来她刚开始日日送,后来隔三日、五日、十日、半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增长在送。
从最开始逼他喝下到顺从喝下,他反抗过可只会被用极端的方式让他喝下。
从他偶有头疼他隐隐知道了。
因此他不能一直被压着,他要反抗,培养自己的势力,也越来越喜怒无常,头痛频发,太后停了给他送药。
这日太后愤愤离开,翌日宫里传闻太后不是陛下生母,陛下对太后辱骂、不敬的言论。
而太后不是陛下生母这件事宫里人尽皆知,有人议论陛下和太后有争执是因为陛下觉得太后多管闲事,过多干涉自己的事情。
一辆马车在林间小道极速、不停奔驰着,林间两侧飞出数名黑衣人包四周围住马车,可马儿还在狂奔,也无人驾马。
林间鸟儿四处飞窜、惊叫。
在马车前面的两名黑衣人诧异马儿肆无忌惮冲撞过来,几个翻身、躲避停在两侧小道边。
马车后的一名黑衣人追着马运起轻功跳上车棚顶,翻身落在驾马前,勒住缰绳逼迫马儿停下。
身后的数名黑衣人再次跑来将马车维住,挥剑往车内胡乱的桶,而他们此时才注意到马背上插着一把刀。
方才勒住马的黑衣蒙面男子撩开起身撩开车帘,车内真的空无一人,回头对手下人微恼道:“我们真的上当了。”
倏地一名女子从不远处跑来跌倒在地,蓬头垢面却卧躺着用手肘撑着地缓缓起身坐好,如瀑的长发从身后垂在胸前,另一只手掩面哭泣,楚楚可怜。
他们听见哭泣声转过身见一绿衫姑娘,拿着细软。容貌姣好,女子娇弱,我见犹怜。
衣着简谱,不是富贵家的小姐。纷纷收了剑入剑鞘。
他们见了,心生怜爱,大多数美人当道看痴了眼。
而其中一位黑衣蒙面的男子,也是方才勒停马的人,他是他们的老大情绪最为稳定、稳重。
一脸淡漠跳下了马车朝她走去,“这位姑娘可是遇见麻烦了?”
突然出现的女子他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哪奇怪,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她手软软的不像会武功稍稍放下心。至少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停了哭泣,喘了喘气抬眼看他,眼眶还微微泛着红,将细软背在肩头,“我是从附近的苇山镇逃难出来的。”
声音如三月春风般拂过心尖,轻轻的、柔柔的。
他沉思片刻,“苇山镇?”转过身对身后的兄弟们说,“我们来时路上好像经过了苇山镇。”
有位黑衣男子回应他:“没错老大 ,只是此地好像是镇上施粥,很多百姓面黄肌瘦互相争抢着、吵闹着,那场面像是几天没吃过饭的。貌似正闹饥荒。”
他问:“喂!你叫什么?”
男子只会舞刀弄枪,拿钱杀人,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也说不来什么文人墨客的酸话:叨扰,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姑娘贵姓?这类的话。
“我叫黎兮。黎明之黎,【⑩】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之兮。”
“我姓江。”
他眸色冷淡,没什么好脸色又问:
“什么福兮祸兮的,我听不懂。黎兮是吧,既是逃难那你打算去哪?”
“先出了这山林,到附近的镇上落脚。黎兮双手合十哀求,“只是你们能送我去吗?山间多险境,恐不安全。”
“也许我不该求你们,你们一身黑衣还不敢以面示人。但我与我一起逃难的……”
黑衣男子锁住她的喉,恶狠狠道:“找死!”
窒息感令她面目狰狞、痛苦,不停拍着他锁住自己喉咙的手,艰难地开口:
“与那些人走丢了,寻不见,偶遇你们,而你们……是我此刻的倚仗,我也别……无他选。”
男子松了手转身往反方向走,“跟上。”
黎兮捂着脖子大口的、贪婪的喘着气,呼吸着,白嫩的脖子上勒出巴掌红痕,她厌恶的勾了勾嘴角,晦涩不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剩下的黑衣人跟着他从她身旁走过,腰间系刀,一纵队伍,她走在最后面。
竹林茂密,每根竹子长得大差不差。叶安两臂环着采来的果子,垫着布。
寻着钟离流风,边走边四处看,他忆起路上交代自己,路上不要唤他大人,而是公子。
嘴上喊着:“公子!公子你在哪啊?”
许久寻不见他,明明只是寻个地方出恭,喊自己去找点吃的,竟不见踪影了。
有些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我把流风大人弄丢了!”
黎兮与那位江老大和他的十名小弟走出竹林,两岸的树稀少,走一段距离方见一棵。偶有飞鸟来过,僻静的很。路两岸田埂荒僻,枯草横生。
再往前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抬眼望去有个石牌坊,两个柱子支撑着地面,灵溪镇三个大字高高的刻在上方。
走进牌坊便是云溪镇。
一行人进了云溪镇,黎兮推着他们进了一家酒馆。
酒馆里的客人见进来一群黑衣人,还有位姑娘,很多人见他们一身黑衣惯是杀手、歹徒多穿,还都带着刀。大多敢怒不敢言,甚至一副畏畏缩缩,有的人被吓跑了。
有人替她抱不平:”姑娘你莫怕,他们是不是胁迫与你?委屈你就说出来我们人这么多替你做主。”
这人一身粗布,束髻小巾裹头,相貌平平,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有位黑衣男子听的火气上了头,蹭的坐起来大骂他:“替她抱不平?看着文不成武不就的,喜欢逞口舌之快是吧,先收拾你。”
江冯:“陆之!”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回坐下。
“老大!我们明明……”
打断他,冷冷看向黎兮一字一句:“黎兮你来说说吧。”
黎兮听他提到自己,一愣回过神来,“啊?好。”起身面向在座的来客解释,“你们误会了,是这位江老大还有他的弟兄们送我来这镇上的。”
有人站出来质问她:“他们怎么会同意送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