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祁澜全身肌肉瞬间紧绷,他伸手就要去拿裤兜里的男孩照片,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张照片被他放在大厅前台了。
有些剧烈的动作把背包插袋里写有注意事项的纸张碰掉了出来。
江小福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伸手帮他把纸张拣起,像是瞥到了纸上内容,“咦”了一声:“不让进入第五层?我就说之前见到的叔叔阿姨都好少。”
祁澜从没在纸上看到过类似的语句,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没有接过纸张,而是示意江小福将其展开:“小福,你看到第四条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第五条是……请将查房过程中出现以下三类情况的特殊人员及时送入诊疗室,必要时通知高级医师,送入重症病栋。”
“三类情况分别为:病情加重的疗养人员,报告第五层异常的疗养人员,出现异常的医护人员。具体异常情况见第七条。”
“第六条是……严禁任何人私自进入第五层,所有医护人员仅在获得院长手书或至少两名高级医师书面许可的情况下,才可进入第五层。”
“第七条是……第五层不会传出声音,不会产生奇怪的味道,不会带来怪异的触觉或视觉感受,如发现自己出现上述感受中任意一条,或有迫切需要进入第五层的想法,请立刻通知高级医师。”
江小福照着纸页上的内容念完,他好像根本看不到那些歪斜扭曲、极端诡异的黑色线条,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祁澜。
“这是什么意思?”
被江小福乌黑的眼眸注视,祁澜的脊背上泛起一阵寒意。
听完第七条规定,他不确定对面坐着的到底是一个从疾病中康复的人类男孩,还是一个披着男孩外皮的怪物。
“就是一些过时的资料罢了。”
从男孩手中取回资料,祁澜将其塞回侧袋,一边解释,一边试探:“我们不是不来找你们,实在是之前的事情忘了很多,你能和我说说吗?”
江小福狐疑地看着他,片刻后,开口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一个月前,吕医生说我已经基本康复了,可以离开疗养区。但因为我是第一例康复的患者,所以还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普通病栋里有很多还没好的病人,吕医生他们怕我受到交叉感染,就让我住进了医护大楼。白天他们忙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去重症病栋,他们说这样也好照顾我。”
“重症病栋里不是更容易受到感染吗?”祁澜忍不住打断了江小福的话,他不是很理解这里面的逻辑。
江小福做了一个夸张的“你真是没救了”的表情,说道:“罗叔你是真的忘完了。重症病栋的病人很少,都在第三层,一二层是做病理分析和药物研究的地方啊,我就在实验室外面的活动间待着,怎么会受感染?”
他有些炫耀地在“病理分析”和“药物研究”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也不知道这两个专业术语是谁教给他的。
“那你讲吧。”祁澜不再说话了。
“嗯……”江小福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刚康复那几天,大家还是很高兴的,都说新研制出的药物很有效,还说院长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就是好,我是大家的小福星……”
男孩回忆着往事,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只骄傲的小狮子。
“但是……后面就出问题了,我几次听到有人说什么‘不够’、‘发不出去’之类的话,大家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医生们待在实验室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脸色也越来越疲惫,但每次我问吕医生,她都说没什么。”
“我知道,他们都在瞒着我什么事。后面又过了大概十天左右的时间,突然有人满身是血地跑进来要找院长,吕医生说院长有事,问了情况就急匆匆地去普通病栋了。很晚的时候她才和你们一起回来,然后你们在会议室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你们了。”
小狮子的头耷拉了下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家的状态变得很差,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吕医生让大家把一些重要的资料和药剂都搬去重症病栋,还让医生们把重症病栋的门和窗户都封起来。大家也不让我出去了,就让我住在重症病栋里面,还搬来了床垫之类的东西放在活动间里。”
“结果第二天,外面就出事了。”
“因为窗户和门都被封死,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些惨叫……那种很恐怖的叫声,还有各种……跑动的、砸门的声音……我甚至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喊‘救救我’,才喊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
江小福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可以看出,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祁澜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舒服的话,就不讲这段了。”
“……大家都挤在活动室里,把房间的门紧紧关上。吕医生不在,肖医生搂着我,不让我出去。所有人都很紧张,我们一动不动,就那么一直等到外面的所有声音全部消失了,才有人出去。”
江小福坚持着讲完了全部内容。
“然后我们就一直待在重症病栋。听吕医生说,你们是被病人困在普通病栋里了,暂时没有危险。我就想过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救你们出来。”
“但直到前几天,吕医生才同意我过来。哼,她以为我没看到,我可是看见了,明明是院长写了手书让我过来关门,她才不得不同意的。”
江小福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在祁澜眼前一晃:“喏,就是这个。”
那张纸条似乎是被江小福偷出来的,边缘有着少许淡蓝色的水迹。纸条上是一行极为潦草的钢笔字,祁澜捏住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其中大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