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在花纭面前晃了晃,见她脸上带着陌生的幸福,心中泛起阵阵酸意,失落地垂眸:“娘娘,您真的看不清了吗?”
花纭点点头。
他将宫灯撂在一边,让微光勉强照亮他们的脸庞:“我把灯放您身边了,您能再瞧瞧?”
除了头顶一双跟天一般大的、梁祉流血的眼睛,花纭什么都看不清。
“瞎了,”花纭哭道,“我怎么瞎了……怎么办啊哥,我瞎了……”
“无妨,”那人转身走向水池,手泡在冷水中,心绪好似波涛般汹涌。转眸望着掩面而泣的花纭心绪复杂。他擦净手后,缓缓踱向花纭,将她拥进了怀里。
花纭亦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脊梁都撑不住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往他怀里扎。
花纭攥住他的手,额头抵在他胸膛,重重地喘粗气,眼泪似开了闸,将他的衣裳都打湿了。这样温暖的怀抱她许久没有感受到了,眼睛蒙上了一层云翳,连同心都没法好好看清了。
“哥啊……我真的什么都看不清了。”花纭哽咽道,“怎么办,废掉了。”
那人俯身轻吻她的头顶发间,眼睛讳莫如深,劝慰道:“不会的,岑太医的医术天下无双,定能医治好娘娘的眼疾。”
花纭抽抽鼻子,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她抬起手,那人便抓着她的双手触碰自己的脸。
冰凉的手反倒被他炽热的身体捂热了,她幸福地破涕而笑:“回来了……真好了,你回来了。”
“娘娘,”那人嗓音温柔,拇指替她擦过腮边的湿润捧着她的脸,轻声呼唤道,“纭儿呐……”
花纭微微歪头,大眼茫然地朝着他的方向,哥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花纭站在床上,碰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慢慢地笑容消失了。
“你不是四旻……”花纭奋力试图挣开他的怀抱,“你不是他!”
李怀璟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凝望花纭的桃花眼,泪光中闪烁的交杂爱恨将他彻底沉没。
他知道这份情不属于他,也知道这份情独属那人一份,但这一刻的贪念让他不肯戳破现实。
此刻他无比憎恨命运弄人,为何要将他安排在那人之后?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替代那人在花纭心中的位置。即便那人沦落为奴,花纭也依然对他不离不弃。可自己如果有朝一日变得一无所有,花纭会为他难过,会为他流泪吗?
想到这,李怀璟就嫉妒要发疯了。沉默地盯着她,像一匹等待猎物掉进陷阱的狼。
“你为何骗我!”花纭歇斯底里地冲李怀璟吼,“为何骗我说你是他!我瞎了,可我又不是分不清你们俩!为何骗我,李怀璟,你为何要在这时候骗我!”
花纭一边说着,眼眶涌出血泪来,眼窝火烧火燎地疼,她向下瘫倒,头靠着床沿放声嚎哭:“我恨你!”
李怀璟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心急道:“是我是他有何不同?!那一晚我翻山越岭地去找您,我跑了一整夜,一刻都不敢停,娘娘——我对娘娘的心意比他也少不了多少!如今我业已不是处处都要他扶持的阿斗,娘娘您的野心、您要去的地方我也可以带您去。娘娘,您为何就不回头看看我呢!”
“你疯了,李怀璟,你真的疯了,”花纭想往后跑,她不知道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了。
上一刻,她还在交承所地城,李怀璟因为恐惧而当了逃兵。而现在他又对自己说这样的疯话,花纭一时都分不清哪个是噩梦。
她使劲揉眼,视野中寸缕光芒都透不进来,着急得花纭直吭气,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不料李怀璟却扶着她肩膀,又一次把她摁在了床上。
李怀璟咬着后槽牙,怕自己弄疼了她,又怕她逃离自己的掌心。李怀璟脑中有一些疯狂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占为己有,为何不能将她占为己有?
“娘娘说我疯了,您何尝不是疯了!”李怀璟将她钳制住,压着火道,“前日在诏狱,咱们审得好好的,您突然站起来,拿刀就要杀权胜济,任我与明芜怎么拦都拦不住。掐着权胜济的脖子,一刀穿了他的喉管!杀了人就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喊了整整两天两夜的疯话!”
“什么?权胜济死了?!”花纭霎时僵在那,连动都不动。这个人说,权胜济被自己抓着喉咙,一刀穿喉。
她明明这样“杀”了交承所地城的屠夫,明明是在地城动的手,不是诏狱!
花纭急道,一直用后脑勺撞床板,连忙解释道:“你又要骗我……我没杀权胜济,我没有理由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