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踉跄跑到沈鹤亭面前:“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萧旻,可你又拿着他的刀整日在我面前晃啊晃!想借他的影子让我对你好,还不愿意我将你当做四哥,你简直又当又立!”
花纭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控制不住地流泪,她觉得自己被沈鹤亭玩弄了:“我偷跑出去你大发雷霆,可你为什么要放我出去?整个仁寿宫都是你的人,连侍卫都是姚铎亲自挑选的锦衣卫,若无你的授意,我是插翅也难出宫。自相矛盾,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鹤亭舌头打结似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花纭哽咽,不服气地说:“我看你就是想找个借口跟我吵架,好警告我不要跟除了你之外的男人有关联。可我不是你买来的奴隶,也不是你拜过天地的妻子,我凭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更为什么要为你一个太监守贞洁!”
“娘娘!”沈鹤亭被狠狠刺痛了,“对,我就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明知我不该这样,可我控制不住!我迫切地希望你对我好,可你非旦没有,还从花从文进宫那天开始,看李怀璟的眼神就不对劲,刚才在宫门还如此依依不舍……我都快疯了。”
“他替我解了围我感激他,在你眼里就成了‘不对劲’?我在你心里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吗?”花纭的泪水夺眶而出,愤怒冲上头,不惜用恶毒的词来形容她自己,“你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要求我?沈鹤亭还是萧旻!”
狭窄的房间里水汽氤氲,沈鹤亭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变得湿润。他僵直地站在原地,望眼欲穿。
他该怎么形容,他也不知道花纭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离家六年,澎湃的恨意、为家族报仇的执念支撑他活着。面对仇人手起刀落,鲜血汩汩流经指缝,他都麻木得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同时亦会有铺天盖地的骂名,鄞都的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沈鹤亭时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他想自己是走火入魔了。
鄞都的日子越难过,他就越怀恋北疆故土。女孩掌心的温暖能将他从家破人亡的噩梦中拯救出来。可清醒过来,他望着狭小、空荡的房间,思念又犹如野兽般啃食他的心。
他明知道他思念的人就在鄞都,明知道花纭过得非常不好,但不能贸然去找她。
两年前,他去过一次花府。
那时沈鹤亭站在花府墙外,听着夏夜的蝉鸣。
手掌覆上墙面,想象自己再见到她的画面,沈鹤亭就被幸福冲昏了头。其实他很累,想抛下一切带花纭走。
可他的亲人还死不瞑目。
沈鹤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又一次没控制住情绪,又疾言厉色地命令花纭了,好后悔。
“我想保护你,又舍不得送你离开,只好将你关在连我都讨厌的皇宫里。我自以为是,觉得我们都一心只想回家。于是我希望你能安生地留在宫里,不跟前朝那群人面兽心的掺和,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我一定带你回北疆——娘娘,我错了。”
花纭听出不对劲,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沈鹤亭的胳膊,撸起他的袖子,赫然见他肘部内侧有两块绿豆大小的青色胎记。
花纭耳边霎时嗡嗡响,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沈鹤亭手腕上。
“真的是你,”花纭心里愧疚万分,她原本觉得沈鹤亭脾气古怪,占有欲又那么强,怎么可能是萧旻?可胎记骗不了人,提到无法回家时难言的哀愁骗不了人。
花纭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
沈鹤亭有点心寒,他没想到最后花纭原谅他会是因为这两块胎记。
“我都知道了,”花纭泪眼婆娑,“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说完花纭就后悔了,这不痛不痒的明知故问,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沈鹤亭却笑着说:“挺好的。”
“我以后一定听话,不跟你对着干了,”花纭愧疚得心都要碎了。
“没事的娘娘,”沈鹤亭这么说,但心快被委屈淹没了。
他也很想告诉花纭他就是萧旻,但他又不想花纭卷进他们家的泥潭,在花纭面前急于跟曾经的自己划清界限。
沈鹤亭就是自相矛盾,他一面隐藏身份,一面又给她悬念,让花纭主动发现他是萧旻。
就这么兜了好大一圈,花纭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沈鹤亭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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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到沈宅,沈鹤亭身上就笼着愁怨。推开窄厅的门,周伯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正等着沈鹤亭来落座用饭。
不过,沈鹤亭看见姚铎身边是一张不是很熟悉的面孔,顿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先跟那人打招呼:“成蹊哥。”
“四爷,”那位正是锦衣卫佥事——盛誉、盛成蹊。
沈鹤亭杵在原地,没有贸然入座,他知道盛誉跟他不对付——不是朝廷上的事,而是因为姚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