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翎懵了一瞬间,继而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邢禹一顺不顺盯着他看,像是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那……”张了张口,过了小片刻才继续开口:“为什么躲着我?”
楚北翎一时无言。
他躲着邢禹是在给他准备生日惊喜,但说出来那惊喜还是惊喜么?可是看邢禹此时一副案板上跳动的鱼等待刀起刀落绝望又恐惧的模样。
他一时拿捏不准。
邢禹盯着楚北翎不愿意说话有些抗拒的神态反应,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扯了扯嘴角,缓慢而释然地吐出“对不起”几个字。
楚北翎怔住,动作比思维反应还要快,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快步上前抓住邢禹的手腕:“为什么和我道歉?”
话音刚落——
楚北翎反应过来,周日他们差点吵架,之后他便为邢禹准备生日惊喜一有空就躲去没有人的美教器材室做铃兰花了,根本没有空想之前的事。
他问:“你觉得我还在生你的气?”
邢禹垂眼看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微弱的光线下,他的手能看到明显凸起的青筋以及用力到发红圆润的指甲盖。
楚北翎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松手反而加重手上的力道:“我就没生你气……”停顿片刻,他继续说:“只是如果你不将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会伤心,要躺在地板上流眼泪的。”
邢禹眼皮动了动,修长的睫毛像蝉羽一样轻轻颤了颤:“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不该再贪心,奢求更多。
再往下也是他未必能承担得起的。
沉默片刻——
邢禹说:“那天是我情绪不好,不是第一时间不想回应你,而我……也不怎么会讲话。”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难言的沉闷与迷惘:“下次不会了,也别难过不开心,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邢禹微凉的皮肤被他渐渐握热,楚北翎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渡了过去,随即一股莫名其妙地酸胀感随着心脏跳动流向四肢百骸,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思忖片刻,楚北翎还是决定告诉邢禹他最近避开他的理由——
如果惊喜建立在邢禹痛苦与绝望的过程中,那最后得到惊喜,那大概也只会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更何况,他的本意就是让邢禹开心,他不想邢禹有一点点失落或者不开心。
楚北翎解释道:“我最近都在忙着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本来想避开你,到你生日那天给你惊喜,让你难过了,是我的不对。”
他手渐渐下滑握住邢禹的手,指腹在他手心轻轻摩挲:“你不用改,什么都不用改,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什么,你也别将就,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开心快乐就好。”
“我……”邢禹张了张口,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麻球带着两个值日老师,锃光瓦亮的大灯打到他们身上,视野所及之处一切无处遁形,风一吹,灯影人影交叠落在墙上,台阶上,两人不约而同抬手挡住眼睛。
“又是你们两个,快熄灯了怎么还不回寝室,个么今天你们俩个伐是要看月亮还是要看小猫?”想到刚刚在小树林亦步亦趋,难舍难分不肯回宿舍的厉冬和盛夏。
没给楚北翎接嘴的机会,麻球头大的看着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说:“一个两个的,大晚上的搁这演梁祝十八相送呢!个么要不要我现在开车送你们去西湖长桥,让你们演个送送?!”
他开始赶人:“快点回去睡觉。”
楚北翎、邢禹:“……”
“个么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真要去啊~还不快点回寝室。”见两人转身往上走,麻球关掉亮瞎眼的大手电转身,带着俩老师去抓早恋和违规违纪去了。
两人并肩往上走,脚步声亮起白色灯盏,大概是麻球刚提起梁祝,楚北翎脑海中突然蹦出越剧《十八相送》选段。
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直接唱了出来:“三栽同窗情似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梁兄……”
噪音在耳畔,邢禹忍无可忍及时打断:“自己唱歌多难听没点数么,你怎么敢唱越剧的。”
“……”楚北翎伸手点了点他,颇为气愤唱道:“你不见雌鹅它对你微微笑,它笑你梁兄真像呆头鹅哇啊~~”
邢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侧目看向他:“楚北翎,我和你到底谁更像呆头鹅。”话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邢禹嘴唇抿成一道直线,不安地看着楚北翎。
然而被他噎住的楚小少爷,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行,我像呆头鹅,你说说我哪里像呆头鹅了?”
邢禹喉结滚了滚,没接话。
楚北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嗯,说说我那里像呆头鹅?”
邢禹伸手拿掉他不安分作乱的爪子,停顿片刻,还是无法克制没忍住道:“知道《十八相送》这个折子戏是什么意思吗?”
楚北翎侧目,一副‘你在怀疑我的智商’的模样看他:“这是什么废话,我当然知道。”
他凑近,快要贴上邢禹的脸,仔细观察他:“还是你也和祝英台一样,是女扮男装过来上学的,不能吧~”
邢禹抬手挪开他的脸:“你是呆头鹅,和梁山伯一样纯呆。”
楚北翎没好气道:“既然我是呆头鹅,你以后别理我了,没情/趣,无聊。”
邢禹舌尖发酸发麻,他叹口气自我安慰且庆幸道:“算了,呆点就呆点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楚北翎被气得七窍生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这张嘴,只能好上个半秒钟,下一秒就又淬毒了,这要是放古代,都不用投/毒,一张嘴就把人气死,都不带用银针试/毒的。
邢禹张张口刚要说些什么,楚北翎及时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嘴巴,不说话。”
楚北翎松开手:“为了我们两个的友谊能和谐稳定的继续发展下去,你还是甭说话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邢禹笑了笑,无奈又失落摇摇头,特意放慢脚步,晚他半步。
之后两天,楚北翎还是一下课就消失,知道他不是特意躲自己,邢禹的心也放下来不少,可同时又有些复杂,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
邢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对楚北翎产生了不正常的想法——
他想让楚北翎知道,又害怕让他知道。
邢禹怕楚北翎发现后,会彻底失去他,而他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接受全校那么多姑娘,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但那是楚北翎,又好像有些理所当然。
这种复杂的思维时不时跳出来一下,转眼到12月7日他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