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去看紧闭的天台大门,笑了起来。
“расслабиться,Иван。”(放松,伊万。)
门后,手里拿着上了膛的手木仓的少年一怔,眼眸张大。他猛地推开天台的门,对上那个站在天台上,跟他有着一样银发的、眉眼带笑的少年。
“伊万的眼睛瞪的好大……别这么惊讶啊,不清楚出了什么意外,我好像基因突变了,头发和眼睛突然就变色了。”百里慕挠挠头,脸上的笑意满到溢出来,“你不能因为我染了个发就不认识我了吧。”
“……混蛋!”
手木仓照脸飞过来,百里慕前脚慌忙接住后脚一个拳头就冲着脸打过来。百里慕稍微躲了躲,张开手把扑过来的少年搂进怀里。
“放手!”少年,也就是被叫做伊万的人锤了他的后背两拳,见这人没有松开的意思,又抬腿踹他。
“哎哎哎,都快两年没见了怎么刚一见面就这么凶啊,跟哥哥先来一个爱的贴贴不好吗?”百里慕咬牙忍下弟弟爱到深处用脚踹的感情,嘴上还是忍不住逼逼赖赖。
“闭嘴!”伊万压着嗓子吼他。
百里慕听到这一声“闭嘴”里压抑的哭腔,更紧的搂住怀里的少年,一只手顺着少年半长的银发,一只手搂着少年瘦的不成样子的腰,“对不起伊万,是哥哥来晚了,伤口还疼不疼。”
怀里的少年不再挣扎,天台上一时沉默下来,显得那一丝丝抽泣的声音格外明显。
“别哭了,这么冷的天,泪在脸上风一吹把脸都吹裂了。”百里慕温柔的抚摸着伊万有些毛躁的发丝,轻声哄着他。
“我没哭!”
“好好好,你没哭,是我在哭。”百里慕顺着他。
“……我以为你死了。”
百里慕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双臂环住,伊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声音里含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
十四岁的少年,短短几个月内经历了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偷偷乘坐走私船偷渡到日本时哥哥在船上为了给他找食物被人扔进大海,到了日本人生地不熟,想去找据说还活着的外婆被告知已经去世,他彻底成了一抹飘荡在世间的活着的亡灵。
有段时间他觉得干脆死了算了,午夜梦回又会想到哥哥拼命让他活下去的样子,告诉自己不能辜负他的期望。随后因为在街头打架的狠劲被人拉进这个犯罪组织,完全离开了14岁少年应该有的生活,每天干着一些刀尖舔血的事情,但是这也让他找到了新的目标:他要变强,找到当初害死哥哥的走禾厶犯,给哥哥报仇。
“……是我来晚了。”
“没关系。”
“你能来就好了。”
所有的愿望都没实现也没有关系。
只要这个愿望实现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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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百里慕打开灯,让身后的少年进来。
伊万好奇的看着这个哥哥居住的地方,小腿上的伤口已经被百里慕简单处理过,以往像这样的伤口,伊万根本不会在意,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伤口格外的疼,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的。
百里慕去找家里的医疗箱,让伊万坐在沙发上,给他小腿上的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
伊万看到了玄关衣架上杯户中学的校服,稀奇道:“你怎么还有校服,你还在上学?”
“撞了大运碰到好心人收养,还让我重回校园了。”百里慕手里拿着棉签小心翼翼的清洗着伤口,“我现在户籍上的名字叫服部慕。”
“真好。”伊万看着百里慕,有些担心的问,“你的头发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吗?不会是白化病吧?”
“没有啊,白化病眼睛不能见光的,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打网球。”百里慕用绷带把伤口包好,冲着他显摆,“我可是今年全国中学网球比赛个人积分冠军。”
伊万愣了愣,张了张嘴,一时没说话。
百里慕放下手里的东西,蹲在地上双手握着少年的手,直视着他暗绿色的、带着些迷茫的眼睛,“我知道你肯定想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伊万,我之前,失忆了。”
他尽量说的轻松,“可能是在大海里撞到什么,还是在海边撞到了怎么样,我记不太清楚了,醒来的时候我在美国岛的医疗所里,是被岛上的人捡到的。说起来挺奇怪的,我刚醒来的时候日语都有些听不懂。我在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被大阪的一户人家收养,这个月刚到东京。”
百里慕低头埋进伊万的怀里,呼吸间是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是个糟糕的哥哥,一直到……前段时间,我突然感觉到你受了重伤,我才想起你。”
伊万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哥哥好像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所有的问题都能为他解决,每天都开开心心而且招人喜欢,他自己的性格可能有些阴郁,远没有哥哥受欢迎。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哥哥这么——怎么形容呢,脆弱的样子,仿佛连呼吸都变轻了。
伊万突然想起来,在天台的时候,百里慕问他伤口还疼不疼,他还以为问的是小腿上的伤口。
伊万摸了摸胸口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
原来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