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回来时,还未进城门,谢蓁蓁就已经感受到城里比往日更喧嚣几分的热闹。
昨日下人就收拾好了行礼装车,今日早早用过朝食便从庄子出发,时间充裕无需加急赶路,一行三辆马车不疾不徐,因此及至城门已是隅中将近午正。
按说这个时间点进城的人不会太多,毕竟菜农樵夫都是赶早进城,这会儿差不多要出城回家了,可这入城的队伍,排得遥遥看不到头。
“听说太子爷长得可俊了,也不知会不会出宫让咱等泥腿子开开眼,回去也好讲给乡亲们听啊。”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
谢蓁蓁撇嘴。
“嘿,拿太子爷吹牛,当心你被砍头。”听声音该是此前那流里流气之人的同伴,很是中肯的劝说。
“就是就是!”谢蓁蓁嘴巴喏嚅着无声附和。
萧昱可不是能用来开涮的,要是谁拿他吹牛,保不齐要被下狱问罪的,想当初她看不惯这人暗地里怼几句都能被她娘拧着耳朵告诫不可“诬蔑”,唯恐自家落个构陷太子的罪名!
啧——谢蓁蓁摇头,掀起车帘一角看向外面。
好家伙,好多女娘排队进城,中秋大集还早呢吧!
难道这些女娘也想着见见萧昱开开眼?
“太子爷可是在皇宫里,咱们连宫门口都摸不到······”一个农家汉子模样的中年人说着,前后排队等待的人纷纷伸长耳朵听。
谢蓁蓁觉得有趣,不过思及讨论的人是她最讨厌的萧昱,撇嘴不屑。
见自家小姐神色不屑中带了几分疑惑,侍琴微微探头,不过一瞬了然,贴心地解释:“太子妃遴选在即,京城很是热闹,也不知从哪传出遴选当日是百年难得的吉日,京郊好些人家赶着日子婚嫁迎娶呢。”
“这些女娘约莫也是听说了传闻,结伴进城逛街看热闹的!”
谢蓁蓁微微噘起嘴巴,嘟囔:“萧昱有什么好看的,只会拿鼻孔看人,还没二哥长得好。”跟大哥更是没得比!
侍琴侍简默默对视,无声中打了个眉眼官司。
马车进城后果不其然,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更有商户酒楼早早挂了花灯彩旗,引得路人围观,以至马车入城到家花了些功夫。
从京郊到家,车程算不上远,更谈不上艰难,可谢学士宛如山水迢迢赶远路一般,满面颓色,见女儿下马车蹦蹦跳跳跑来,差点没憋住泪。
掩面挥手,“蓁蓁回屋歇着吧,下晌也不用来跟我和你娘请安了,好好歇歇。”
庄氏如何能不知丈夫心思,扶住人叹息,见女儿不管不顾蹦来,微微皱眉,到底没舍得斥责,“回屋歇息吧。”
“爹怎么了,颠着了?”谢蓁蓁疑惑。
“无事,有些晕车,歇一歇就好。”
虽然得了娘的回复,可看着她爹颤微微的背影,谢蓁蓁还是不放心,琢磨去主院用午膳。
侍琴指挥小厮搬二小姐的行礼箱子,侍简拎了随身小包袱跟上,斟酌着提点道:“后日您就得进宫,老爷估摸舍不得伤心了。”
啊???谢蓁蓁恍然,小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垫着脚尖上台阶,“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过是走个过场就回来。”
知晓内情的侍简:······
虽然老爷夫人还留有一丝侥幸,可她觉着自家小姐进东宫已是板上钉钉,可老爷夫人下了禁口令,不能明着说,便委婉道:“老爷担心您在宫里受委屈。”
还以为爹是担心她在宫里被别家闺秀挤兑为难,毕竟算起来就她爹的官儿小,谢蓁蓁仰着脑袋怪笑,口吻很是不可一世,“哈,我会怕她们?”
她呢,肯定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说不定都没在人相看儿媳的候选名单上,只是进宫当个陪衬走个过场,那些为了争夺萧昱差点打破头的闺秀们不担心在宫里丢丑落选就尽管来找她麻烦吧!
“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谢蓁蓁迈着方步挺直胸膛,牛气哄哄道:“你家小姐我现在就是那个光脚的,她们要不想当太子妃,就尽管来!”
小脑袋扬得高高,负手挺胸脚迈八字步,大老爷架势是摆足了,可您知不知道······侍简腹诽,面无表情目视前方,活像要去英勇赴死一般。
若熟悉她的侍琴在这,必定能理解,这姿态明晃晃的“生无可恋”啊!
没得侍简的回应,谢蓁蓁也不在意,哼着小调左顾右盼。
廊檐下石径旁,摆放了菊花盆栽,叶片舒展摇曳,或含苞待放,或已半露风姿。
谢蓁蓁闭眼抽着鼻子猛嗅,良久睁眼张开双臂感慨:“啊~是中秋佳节的气息!”到时候上街猜谜赏灯、观看鱼龙舞,还有戏班子搭台表演······
虽一直清楚自家二小姐就是个憨吃憨玩的性子,可眼下见人真不拿太子妃遴选当回事儿,侍简心里这个愁啊。
这次太子妃遴选与后宫大选不同,且自建朝以来,太子妃多是圣上下旨赐婚,闺秀进宫参加遴选还是头一次,年初皇后娘娘懿旨也没能说清楚章程······,望着无忧无虑的背影,侍简心道:这难道就是精明人的烦恼!
侍简这边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忧主子之忧,谢蓁蓁这正主却没丁点参加太子妃遴选的自觉,先是在院子转悠了一大圈,好似离家日久的动物回巢巡视领地。
晃悠了几下秋千,捏着鱼饵逗了几回锦鲤,琢磨柚子叶已经干巴需要换新······就这么磨蹭着,回院子两刻钟了才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