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好像气晕过去了。少掌门您先回去吧。”
裴不沉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迟滞片刻,才跟着她出去。
小侍女给他递上包扎的纱布,裴不沉谢绝了她的好心,只是攥紧拳头。
小侍女看得都红了眼,小声道:“真是吓死我了……”
她以为裴不沉没有听见,没想到他却开口道:“对啊。”
裴不沉轻声道:“要是……死了就好了。”
没来由的,小侍女头皮一炸,正想说点什么,“叮铃”声响,是裴不沉的玉简传音。
他顿了一下,才从怀里掏出玉简,接通,开口时声音温和得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宁师妹?”
于是小侍女听见了一个软糯的、带点拖长音的少女声音:“大师兄,我被打了,快来救命啊。”
就是这一瞬间,小侍女亲眼见证裴不沉仿佛被谁掐住了脖颈,骤然屏住呼吸。
他一声不响地关掉玉简,直接御剑而起。
*
逐日剑的剑光来得比大师兄本人更快,炽热烈焰风暴似的席卷而来,直接洞穿了残存的门板。
宁汐目瞪口呆地看着剑身带火,一剑削掉了卫书的发顶。
猝不及防成了个秃子、还是脑袋上冒火的秃子,卫书发出惨叫,抱着脑袋在地上打起滚来,生怕自己被逐日剑火活活烧死。
是大师兄来了。
宁汐眼睛发亮,朝着剑飞回的地方望去,果不其然,裴不沉大步朝她走来。
她正要迎上去,却突地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师兄是刚沐浴完回来么?怎么发稍、衣领都有水渍?
……脸色也这样差?
是因为她的事在生气吗?
宁汐突然有些内疚,明明大师兄这么忙,她还为了这么一点口角就劳烦大师兄亲自过来帮她出头,真是太不懂事了。
“那个,大师兄——”
裴不沉却看也没看她,直接走到卫书面前,蹲下身,盯着他:“你用哪只手碰的她?”
卫书眼泪糊了一脸:“什么?我没有——啊啊啊啊啊!”
裴不沉直接一剑捅进了他的左腿,声音平静:“我问你,哪一只手?”
“右手、右手!”
裴不沉道:“好。”
他将逐日剑利落拔出,“当啷”丢在一边,拽过卫书的右手,“噼啪”,掰断了大拇指。
卫书两眼暴突,血丝密布:“啊啊啊啊好疼啊啊啊啊啊!不,不,大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紧接着是食指,中指……
等到裴不沉在卫书的鬼哭狼嚎里掰完所有手指,又准备开始卸掉他的胳膊时,被惊呆了的宁汐才终于反应过来,跑上前一把抱住裴不沉的胳膊:“大师兄你干什么!”
裴不沉整个人像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抱着冻手得很。
他缓缓转头,温声道:“我在帮师妹呀。”
离得近了,她这才看清裴不沉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那双柳叶眼里黑沉沉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的状态显然不对劲。
宁汐内心警铃大作,更用了几分力气,抱着他死死不松手:“弟子犯事该交由惩戒司,大师兄不该滥用私刑!”
裴不沉轻笑:“可是师妹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出气么?”
宁汐:……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话能不能别说的这么直白?
“那,那掰断他两根手指也就够了。”宁汐不忍去看倒在地上的卫书,“他都痛昏过去了。”
裴不沉沉默片刻,突地用两指掐住她的下颌,力度很大,迫使她高高地仰起脸:“师妹替这男人求情,在心疼他?”
宁汐心想这都哪跟哪,努力劝说:“不是,我是怕闹大了,对大师兄你的名声不好!”
生怕他不信,宁汐又“啪啪”给了昏迷的卫书两耳光:“你看,我自己都报复回来了——还是双倍!”
裴不沉的眼睛弯起来,但那笑意显然没有达到眼底:“师妹关心我,我很开心。”
没等宁汐松一口气,他又轻飘飘道:“可是这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我知道你恨他,那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
温和良夜,月出西山,少年眼尾猩红如泣,本该有光的眸中幽深如漩涡。
门外,那被剑砍、又被火烧的门板命悬一线般地随风摇摆,咿咿呀呀作响,令人牙酸。
门内,宁汐同他对视良久,忽地小声道:“大师兄杀过很多人吗?”
裴不沉扬唇:“嗯。很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