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不嗔从来没想过,这楚地的山路竟有这般难走……
在此之前,他也跟着父兄爬过一些大大小小的山,但都是些京城附近做供养的“神山”,登高祭天的时候经常和大人们一道儿去,山路修缮得极好。
当然,山梯爬起来也是很累脚的,但是,弓不嗔一直觉得爬山也就那么回事,呼哧呼哧几阶几阶地把自己搬上去,在哼哧哼哧把自己搬下来。
野山和受人供养的山,到底是不一样的,弓不嗔已经不止一次地踩空了山石,幸亏走在前面的饶岫玉拉着自己。
一开始,弓不嗔还总觉得饶岫玉会因此嘲笑自己没见过世面,但是饶岫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非常细心地关照着自己,到后面,干脆让弓不嗔走在他前面,提防着这个爬山蠢货会再次失足,摔死自己。
弓不嗔被饶岫玉跟在身后,兜兜转转,赶了大半天,愣是没有爬到头。
直到,他们再次经过了一片野花椒树,弓不嗔发现了某棵花椒树的刺刺上挂着一片从自己袖子上勾下来的碎布。
“.......”弓不嗔愣了一下,停下来了脚步。
在下面闷头爬得正欢的饶岫玉,差点没一下创到弓不嗔的身上。
饶岫玉抬起头:“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
弓不嗔斟酌了一下:“我们......大抵是来过这里。”
饶岫玉歪歪头:“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弓不嗔:“???”
弓不嗔简直震惊了:“不是,你不知道路的吗?”
饶岫玉张大眼睛:“我上哪里知道路?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画地图的吗?”
弓不嗔又愣了一下,他竟然觉得饶岫玉说的很有道理。
弓不嗔:“我还以为,你起码知道一点.......”
饶岫玉嘿嘿一笑,露出一对狡黠的小尖牙,道:“实不相瞒二公子,我其实是个路痴。”
“那很不幸了。”弓不嗔居高临下,他算是知道饶岫玉为什么会执意让他跟着一起去了。
弓不嗔轻轻叹了一口气,愈发确信这个人真的是比自己多当了一年小孩,天真可爱的很,他找了一块比较结实的山石转身坐了下来,道:“把卷轴拿出来吧,我带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方位了,可以在上面做个标注。”
“好啊好啊。”饶岫玉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紧紧地挨着弓不嗔坐下,扯开衣领掏了掏。
弓不嗔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这个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极度没有边界感的家伙,这家伙的一边身子贴着自己,透过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劲瘦的皮骨,身上的热气都在往自己身上笼罩。
弓不嗔几不可闻地吞了口唾沫。
饶岫玉对此毫无感想,他自顾自地摊开卷轴,怼到弓不嗔的面前:“看看,看看,二公子,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应该画在哪里?”
弓不嗔疑惑地道:“到底是谁在办事?我不应该是跟着你出来的吗?”
饶岫玉哼唧道:“啊?我们都一个床上睡过了,哪有谁跟谁的道理啊二公子,我这么信任你的。”
弓不嗔总感觉他像是在娇嗔,但是弓不嗔不敢承认,很诡异。为了掩盖对此的犹疑,弓不嗔指了指地图的一处,道:“我们现在在这里。”
“嗷嗷!好的,我来画上。”饶岫玉又从胸口摸出来了一块削尖的炭块,脑袋凑得低低的,在地图上小心翼翼地画圈,那张地图就那么摊开在弓不嗔的大腿上,饶岫玉凑过去,弓不嗔感觉这更诡异了。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弓不嗔胡思乱想之际,饶岫玉猛地抬起头,朝着他一扑,一把放倒了自己。
弓不嗔:“干什......唔!”
饶岫玉一把捂住他的嘴,怕他还想说话,干脆下巴垫到了捂嘴的手背上:“嘘!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弓不嗔有些吃惊,他完全没有听见有动静。
两个人叠在草丛里,等了许久,这才听见有草枝踩到的声音,还有一些奇怪的啪嚓声此起彼伏。
走进了。饶岫玉二人屏住呼吸。
只听有人道:“练好了吗?一会下山进了有人的村子,就这么耍,不给钱就不走。”
弓不嗔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有些好奇,眼睛朝说话的地方转动,只看见几个大汉,大概是个人吧,他们没有任何衣物避体,浑身上下涂满了黑泥,张牙舞爪地晃动四肢,摇头晃脑,胳膊乱甩,啪啪啪地拍打着身体,嘴里还嗷嗷哦哦,念念有词,好似鬼上身。
“这个小子怎么办?他好像跳不起来,要带着他一起去吗?”又一个人道。
“谁?”
“这个。”
一个小个子被众人推搡了出来,这个小个子虽然也是满身污泥,却和大家看起来很不一样,虽然是个男娃娃,却是个天生的白皮,脸盘清秀,涂了脏泥上去,看起来既不颠,也不疯,反而带着一丝忧怜。
“那个婊子的鳖崽儿怎么跟过来了?!谁让他跟进来的?!”
“我不知道啊?走到这的时候就看见他了。”
“爷爷的,真是吐了,我们可是正儿八经去化缘的,带个婊子生的算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