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饶岫玉眨眨眼睛。只当自己耳朵聋了。
老村长也急吼吼的:“弓不嗔啊!一代宰相,天子座下鹰犬,竟然来了我们这么个巴掌村子,一进衙门,点名道姓要见我,我都要吓死了。”
饶岫玉:“显然你是见过他了,他没说什么话?你怎么就出来找我了?”
老村长:“他说他是来找人的。”
饶岫玉想了一下,他本人死了又活,还没有见过什么熟人呢,弓不嗔肯定不知道他在,那么:“他是来找尸巫的?”
老村长:“是啊,大梁这几年尸巫猖獗,几乎有聚众造反的意思,但是他们又行踪诡异,难以捕捉,他一来,就和我打听了尸巫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一五一十全说了,这些我倒也不怕他问,尸巫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和当地的衙门报备过的,毕竟这些尸巫虽然有反叛的意思在,但是也只有他们能治得了石像引起的怪病来不是,我们也不能直接赶走他们。”
老村长:“那弓大人听完我说,就开始问,饶岫玉的石像在哪里,他要见见,然后我就慌了!我吓死了!”
饶岫玉好笑的道:“怎么又把你吓死了?人家弓不嗔多么冰清玉洁的一个人啊,在你嘴里怎么就和尸巫一样可怕?”
“天呢!天呢!”老村长一脸震惊地看着饶岫玉,仿佛觉得饶岫玉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屁话:“燕先生啊!你有所不知啊!曾经的礼部侍郎弓不嗔,如今的宰相弓不嗔,完全就不是一个人啊!威名程度和被肠蜱啃过后的烂疮的可怖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哦?”饶岫玉挑起一边眉毛,还是不能把村长嘴中的弓忱和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虽然爱生气但是永远规规矩矩的弓忱放在一处。
老村长等不及了,拉住饶岫玉的手央求:“燕先生啊!你快去见见他吧!我现在他面前腿都直打颤,话都说不明白,脑子都不转了!您说过石像上的事会帮我们的,您一定不要食言啊!帮帮我们吧!帮帮行愿村的百姓吧!”
饶岫玉被拽得到处晃,铁锤不喜欢这老头子这么扒拉饶岫玉,照着老头的大腿就是一口!
老村长也不知是疼哭的,还是急哭的,大恸:“小祖宗哦!我这条老命你也叨去得了!”
饶岫玉:“好了好了我没事啊。”
饶岫玉把铁锤从老村长的腿上薅下来,道:“这样吧,村长大人,麻烦你和弓不嗔说一声,让他来这里找我吧。”
老头子瞪大一双眊眼:“燕先生啊!你怕不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不想让我活了?!我好不容易从他那里出来,就为了和你做个伴,你又让我一个人去找他,啊,天呢,弓大人眼睛比鹰尖,我多被他看两眼真的能少半条命啊!”
饶岫玉好笑道:“老爷子,你再怎么活也不可能还剩半条命啊!你还有几年活?你怕不是要活成个两百岁的人精?”
饶岫玉有时候嘴巴毒起来,也是人神共愤。
“哎!”老村长也不想再多说了,妥协道:“行了,我这就去找他来,你在这里,别瞎走出去了!”
“汪汪汪!”铁锤冲村长吼,呲着牙,就要往他身上扑。
老村长指着她,骂骂咧咧道:“诶!好好一个丫头怎么学狗叫,真是。”
“好了好了。”饶岫玉单手把她搂起来。
老村长跑去叫人去了。
铁锤坐在饶岫玉的一只胳膊上,搂着饶岫玉的脖子,拿小小的腮帮子贴贴饶岫玉的一边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饶岫玉单手拿锄头。
过了好一会,铁锤才动了动,拿脸蹭了蹭饶岫玉,两只小手毫无章法地找着,一会拍拍饶岫玉的脸,一会摸摸饶岫玉的胸,哼唧道:“妈妈……呜呜呜……”
饶岫玉一愣。
这丫头从来只会认饶岫玉当爹,饶岫玉在她那里只有“狗爹”和“人爹”的区别,还从来没被叫过什么“妈妈”。
饶岫玉扔了锄头,拍拍她小小的脊背,哄道:“铁锤啊,想妈妈了?怎么突然开始想妈妈了?”
“妈妈……”铁锤忧伤地搂紧饶岫玉的脸,小脸冰凉凉的。
饶岫玉从她的眼睫毛上看到了滑出来的泪珠,晶莹莹的,小小一滴,把几根睫毛粘在一起。
饶岫玉心中触动,想要哄几句,却没什么靠谱的好词可以说,只能灵机一动:“别哭,孩儿啊,我这就给你找个妈来!”
“妈来!”铁锤瞬间开心了,捧住饶岫玉的两边腮,眼睛瞪得老大。
“嗯嗯嗯!”饶岫玉咧开嘴,两颗小尖牙也跟着亮晶晶的。
“这边这边弓大人!”老村长很快就把弓不嗔引过来了,扯着嗓子大喊着招呼着,生怕这边的饶岫玉听不见。确实是一点也不敢和弓不嗔多待。
“这就来了啊。”饶岫玉喃喃道,把铁锤放到地上。
“弓大人,我和你说,这位燕先生可是一位神人,我们都叫他仙师,那些肠蜱啊,尸巫啊,在燕先生面前都是小菜一碟,完全不值一提的。”老村长吹嘘着,说的倒也不差。
弓不嗔没有多说话,只是偶尔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在听。
饶岫玉其实一点也不怕见到熟人的,更别说见得这个人是弓不嗔了,但是看到弓不嗔身形逐渐显现,饶岫玉还是有点莫名的心跳加快。
不知道六年后的弓不嗔变成了什么样子。
“燕先生!燕先生啊!!!”老村长只要见到饶岫玉,就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还隔得老远呢,扯起嗓子就是喊。
“哎!!!这儿呢!还在呢!”饶岫玉也不嫌自己手劲儿太虚了没劲儿了,举起锄子,托在手心,高高地晃着。
弓不嗔:“………”
弓不嗔看见了,将本来自然垂在两边的手,背在了身后。
老村长高兴地指了指,对弓不嗔道:“弓大人,就在那里了,我们快去吧。”
老村长心里高兴,因为自己费了好大的胆量说服弓不嗔亲自过来,却不曾想过来的弓不嗔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愉悦,脸色反而愈发黑沉了。
老村长登时不敢多说话了,缩回脑袋,踩快脚步,加快带路的步伐。
铁锤抱着饶岫玉的腿,哼唧道:“妈妈……”
刚还狗撒欢似打招呼的饶岫玉也跟着喊:“妈妈,我的妈啊……铁锤,我想溜了……怎么办……莫名有点害怕……”
虽然他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赶紧溜,不然弓不嗔认出自己来,势必要和他吵个不死不休,说不定弓不嗔个小心眼的,还会把六年没吵得了的架,一并全讨回来呢。
可偏偏饶岫玉的脚下生了根,任由着他恐惧、兴奋、雀跃像蚜虫一样痒痒地密密地啃噬四肢百骸,却纹丝未动,等着弓不嗔走上一座比较高的田垄,颀长的身形消失后又整个显现,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居高临下地锁上了自己。
咕噜。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饶岫玉飞快地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嘴唇有点干,又趁机啃了啃嘴巴上面的死皮。
饶岫玉急中生“智”,开始飞快地想驴头不对马嘴的“混账话”:“你好,大家好,我叫燕子,他们都叫我燕叔,我是个从北边逃难逃来的鳏夫,这位小的是我的女儿,铁锤,哦,你问我在干吗?我在种地,在种花生,嗯,虽然有蝗灾,但是我想和蝗一起吃……”
“混账话”还没嘟囔嘟囔完呢,弓不嗔已经现在他面前来,背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