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泽马第一天见到加迪尔的时候还是在他人生最糟糕的那个赛季的末尾,也就是17-18赛季彻底结束时。那个夏天,随着法国在俄罗斯举起奖杯,本泽马的失意也到达了顶点。
国家队的一地鸡毛自然不用多说,主帅德尚把当打之年的他逐出队伍固然有严肃军纪的意思,但更多还是一种无声威慑:队内有格里兹曼、吉鲁、姆巴佩,带他不带他仿佛都无所谓——结果也确实是这样,这可太伤人了。
而在俱乐部里,他贡献了到皇马以来最差的一个赛季数据,仅次于09-10赛季,可当时他才23岁,刚刚来到西甲,一身光环,而此时他已经年满31,八年转瞬而过,C罗已然伯纳乌封神、傲然出走,然而他却还在追逐着当时的那个自己似的。
私生活方面也糟糕不已,第二个孩子刚出生不久,他就和孩子的母亲、女友科拉闹了分手,又开始过上了单身带娃的生活——不过是带两个娃。即使有三个保姆和两个家政帮忙,他还是会在小婴儿的哭喊中手足无措、哪也不敢去,并深感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坏爸爸。
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他第一次没有拒绝俱乐部例行的心理疏导,毕竟对于现在的本泽马来说,能有一个不管靠不靠谱、会不会录音卖消息,但反正能听他逼逼叨叨两句的陌生人可真是太重要了。
然而他约好时间、推开基本没去过几次的心理咨询室大门时,看到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大胡子老头,而是一个正在脱外套的金发美人。对方微微侧着头,完美的浅金色长发瀑布一样垂下,这种最考验人类的四分之三角度她竟然还是美得完美无瑕、天|怒人怨,本泽马一下子就把门给关上了。
毕竟这里是俱乐部,不是脱衣舞会,偷看工作人员换衣服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妈的,我忘记看看她的胸大不大了,就顾着看脸了,我个傻|逼。
哦妈的,你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泡妞的,你清醒一点啊!
本泽马在心里呻|吟。
他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能不能敲门问问情况的时候,门就自己开了。大美人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工作服,还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微笑着和他说:“卡里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真抱歉刚刚我在换外套,因为它们没有寄到我家里。哦,你可能还不了解,老莫里斯教授已经卸任回家了,我是新来的心理医生,负责星期一、二和五的工作。今天也由我来受理你的预约。”
我|草,这脸竟然是真的,离近了之后更好看了。本泽马如梦似幻,大脑根本没办法干活,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声音虽然不是想象中那种软绵绵的,却也好听得好像能唱歌。
本泽马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他嗯嗯啊啊两声,从医生扁平的胸口遗憾发现她好像胸不太大,接着才看到她的名牌。
“加迪尔?……”他有点疑惑,这不像个拉丁语名字,尤其不像是女士的名字。
“这么叫我就好。”大美人温柔地说。
接着他就看到了名牌后面跟着一个♂的符号。
本泽马:……
他不死心地揉了揉眼睛,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扒开眼皮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神经没有出现毛病(……)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的惊诧,加迪尔笑了起来。本泽马看不出他大概多大,从22到32他都能信——美人在这种年龄段里总是最保鲜的。按理说皇马不太可能聘请刚毕业的大学生,可是他真的觉得加迪尔比自己年纪小。
“呃,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搞错了性别的本泽马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跟着他走进屋里来。尽管在发现加迪尔是男的这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爱情被掐灭在了摇篮里(…),可是他莫名的依然很紧张,一点都没有平时的大爷样。
加迪尔温柔地给他做了一点量表,又打着手电筒检查了一下本泽马的眼睛,聊了点轻松的话题。最后才看了他的脑电波测试结果和核磁共振报告。显然皇马球星的问题并不严重,主要还是睡眠和食欲问题——尽管抑郁和焦虑在目前显著地困扰着运动员们,但是他们中极少有出现躯体化症状和长期无法|正常生活的人,因为运动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天然就是抗抑郁药,没有遭遇大的伤病一躺两三年或者什么重大意外的话,大部分人的心理问题都是短期的。
“呃,我还好吗?”本泽马不大自在地说。
“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几次彻底的休息。你可以和我说法语,卡里姆。”加迪尔亲热地换了语言:“我是在法国长大的。”
“哇,真的吗?”这下轮到本泽马惊讶了,他莫名感觉加迪尔像个英国人来着,没准还是什么神学院、贵族男子公学那一类还保留着不少封建传统的地方——反正是北边的,不然他不会有这么浅淡的发色和雪白的肌肤。如果是西班牙本地人的话,现在的流行是把脸晒成古铜色,然后蓄上络腮胡须——就像他的造型一样,绝对的马德里潮男。
心理医生大概也是分为有天赋和没天赋的类型,上一个老头就总让本泽马觉得他是神经病食人魔(…),但是加迪尔是如此的温柔、可爱,就算是没什么社交欲望或者带着抵触心理,只要和他随便说两句话,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对他产生巨大的好感,脸上也会带上笑容。本泽马又知道了加迪尔还真是在神学院里长大的,后来去英国读了运动心理学的硕博,毕业后在切尔西工作了两年,就被推荐到皇马来了,他还没满29岁。
“可你会说西班牙语!”
“你猜我学了多久?”加迪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不觉,本泽马就已经舒适又放心地躺在躺椅上了,看着加迪尔不远不近地坐在他旁边。他又稍微紧张了一点,努力吸腹和抬高舌头,试图让自己在躺着的时候也保持优美的腹肌和下颌线(…)但是他的努力只让加迪尔伸出手来在他的胸腔上盘旋了两下,温柔地说:“放松,放松。”
本泽马拒绝放松,他受不了自己在加迪尔的眼里出现双下巴(…)
不过在暖洋洋的太阳下躺在舒服昂贵的软皮大椅子上,又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引导他进行正念冥想,关注呼吸,接纳想法……声音又轻又慢……没过多久,本泽马就抵抗失败,疲倦地睡着了。他最近的睡眠很不好。
一觉睡到天黑。再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完全暗了,加迪尔显然是为了照顾他没有开大灯,只是拉亮了一个小小的立式台灯,正坐在这唯一的光源下安静地读书。他看起来像一副会动的油画,雪白纤细的手指按在书页上滑动,头发垂在脸侧,这种姿态让人很着迷。
本泽马忽然就感觉距离对方很遥远,这在俱乐部里是不常见的一种感觉。球员总是俱乐部的核心,这里的一切都是围绕他们打转的,无论是博士还是什么教授又或是各种各样的专家,存在的目的都是为了他们服务罢了。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产生了一点类似于文盲(…)那种感觉的怯懦,因为加迪尔看起来太过像另一个世界的人,沉浸在本泽马一辈子都不会想读哪怕一页的厚厚书本里,简直像个年轻的牧师或者是学者。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顶着完美的皮囊,做清心寡欲的圣徒?
“啊,卡里姆,你醒了。”反而是加迪尔先注意到了他的动静,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打开了屋内的灯。本泽马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在这里睡了五六个小时,害得加迪尔要加班,不由得不大好意思地细声细气和他道歉,却只得到了一个幸福又不在意的微笑。
本泽马莫名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也太局促了吧——他一边小心地帮加迪尔折好毯子(上面一股香味,他用了什么香水?),一边匆忙给自己穿上外套、拿上手机。整个基地都已经黑了,本来就是假期,球员们都还没复工,来工作的人也只是少部分。想到这里,本泽马就更不好意思了。
“嘿,加迪尔。”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点:“你住在哪里,怎么来的?我送送你怎么样——你知道的,刚睡醒,没事干……”
话还没说完,他就想扇死自己了。
救命,所以到底为什么和男同事说话会这么紧张啊!
加迪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称得上是“灿烂”的笑容,本泽马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善意有传递到他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