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征……

他与叶城征，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穿过人群对视。

叶城征朝他笑，不算是很特别的笑，那笑很柔和，很普通，普通的像他平时陪伴他一样，嘴角微微勾起，勾着干将的心。

干将的心脏猛烈一跳，四肢百骸好像在瞬间灌入了新鲜血液，干涸的心河流过春日的暖流。

台上的镁光灯不再和过往的经历重叠，那些灯光变得明亮耀眼起来，好像在宣布这是属于他的事业，他在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

干将看着叶城征，也微微扬起一点唇角，眼中点缀上幸福的意味。

“新人第一次获奖，是不是很紧张，紧张的表情都僵了，还需要适应领奖台。不过表情僵的干将也很帅。”主持人开了个玩笑，继续流程:“适应好了，就让我们有请最受期待的干将发表获奖感言！”

干将朝主持人点头，按照沃季普教他的，微微倾伸凑近话筒，发表感言。感谢公司，感谢经纪人，感谢支持他的粉丝们。

沃季普叮嘱过他，没有一部很好的作品不要说太多，不要开玩笑，会被黑，而且他的粉丝没法做出很有力的回击。

讲话时从左到右平视台下的人是基本的演讲礼貌，干将从左到右看一次，目光就会定在叶城征身上一次，他看叶城征，叶城征也看他，他看了叶城征几眼，叶城征都能和他对上视线。

叶城征，一直在看着他。

干将发表完“感谢感言”，朝台下微微躬身。

精致的云纹在镁光灯下随着干将轻微的动作，有流云般的优雅动态。

主持人被他的衣服吸引：“干将今天的衣服很特别。”每个人获奖后主持人都要友好聊两句，干将咖位不够，但衣服吸引了主持人的注意力：“不知道是哪家的杰作？”

“是D.E的新款。”干将收神看向主持人礼貌回答。

“我们好像没见到有这款预售。”主持人说完就后悔了，如果干将的这身衣服不是D.E的高定，她这就有点拆台的意思了。

干将因为《联盟第一指挥官》这部作品话题度很高，主持人忍不住多问，她职业素养很好，话锋一转，结束话题：“看来就像干将所感谢的那样，公司非常期待他未来的成绩，最受期待新人奖实至名归，让我们恭喜干将！”

公司非常期待他未来的成绩……

干将再一次看向叶城征。

干将每次看叶城征，叶城征都在看他，他在台下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他期待他的成绩，期待他的存在，期待他所有的一切。

这让他的生活重新有了光亮。

干将握着奖杯，像因为薇薇安而有新生的莱特一般：“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

这是独属于他的事业，他备受期待。

他，受他的期待。

……

颁奖典礼结束，干将从观礼座位上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叶城征。他下台坐回位置，因为有摄像头，不能回头看叶城征，干将已经等急了。

叶城征他们和明星坐的位置隔了好几排，人群散场不好通过。

干将快速穿过座位，迎面撞上一个“无关人士”。

都说冤家路窄，左尊散场往回走正好碰见干将，他想也没想就挡住了干将的去路。

“不愧是有金主捧的人，这么紧张的时间都能弄到一身合适的衣服。”

左尊抱臂打量干将的衣服，左尊和干将身高差不多，他喜欢把重心放在一条腿上，看干将的时候是目光斜视向上看人，是很有少年校霸感，充满了用鼻孔看人的不屑。

他俩站一起，像校园剧中不良拦住优等生。

典礼开始前，助理回来和左尊说，叶城征在干将车上，左尊恍然大悟。

他是叶氏娱乐现在炙手可热的艺人，沃哥不可能不跟他，沃哥没跟他，原来是因为大老板在不得不去陪大老板的小情人。

他一出事，沃哥还不是把干将的正装给了他了。

干将一脸淡漠，没有傍着金主的小人得意，也没有被陷害的愤怒，声音平静：“这有镜头，注意形象。”

“你装什么装，轮得到你教我？你不要以为有人支持你，你就能怎么样。这个圈子流量代表一切。你敢抢我的助理，就要承担后果。”

“衣服给你，我们扯平了。”干将将目光落在左尊颈口的异形星星装饰上说。

“给我？”左尊不屑的发出一声轻笑，保持抬下巴看人的姿势：“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圈子里，流量才是王道。沃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给我找到衣服，包括牺牲你。你靠金主，迟早有被厌烦的那一天，你一个男人，还指望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入赘豪门吗？我的流量都是属于我的，你依靠别人，走不长远。”

干将微顿，正视左尊，却只说了九个字：“不要让沃哥苦心白费。”

他说完就越过左尊继续走。

左尊想拦住干将，看见远处的沃季普和叶城征，止住了脚步。

他确实理亏，但他不服。

干将没有在左尊身上浪费时间。

丁敖一直在远处看着，干将和左尊分开，他才小跑着追上干将：“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啊？明明是你让的，你怎么让他以为是沃哥拿给他的。”

“没必要”干将说。

丁敖非常不解：“为什么没必要，他要是知道是你让的就不会那么嚣张了。”

干将耐心解释：“别人看不起你，和你做什么事情无关，是因为你站的不够高。”

“啊？”丁敖没懂。

“左尊如果知道衣服是我让的，不会感激我，只会更加发脾气作妖，说沃季普不重视他。左尊看不起我，本质上是因为左尊觉得我不如他。要想让左尊服，只有站的比他高，否则你以为的施恩谦让，在左尊那里只会变成讨好或贬低。”

丁敖似懂非懂，但他没有纠结，换了一个问题“哥，你遇到这么多事情，你就不紧张吗？他都对你那样做了，你帮助了他，他都不感激你，你就不愤怒吗？”

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就被人剪备用衣服，在被人害的时候还能冷静理智的把自己的衣服让出去，面对对方下台后“恩将仇报”的数落还能不动声色，毫不在乎，丁敖真的好奇干将究竟是不是正常人。

“不。”干将只用一个字就回了丁敖，大步朝叶城征走去。

干将行走带风，身量颀长，不同于在红毯上的步速，他如今走的时候微微有些急迫。

他急着走到叶城征身边。

干将和丁敖说他不在乎，是因为他真的不在乎。

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没什么情绪。他被带回王家就以孤儿幼儿之身接受各种瞩目，每个和他交谈的人都比他思想深邃，用计深沉。那些人谁不比左尊厉害？

进入王家以后，他表现出的情绪，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要害。所以在孩子贪玩的年纪，他不能表达对任何东西的感兴趣和喜欢。在孩子胆小容易害怕的时候，他也不能有丝毫露怯。

他从小就成熟而没有表情，即使这样也吃了不少亏。那些人精和老油条，精明到只要他有一点点害怕紧张，不管他怎么掩饰，他们都能准确的捕捉到，然后在他最薄弱的地方对他进行打压，朝他下手。

无论是他手下的人，还是和他合作的人，他腹背受敌。

久而久之，干将就不害怕了，真的不害怕，也真的不再喜欢任何东西。没有喜好也没有恐惧，没有任何弱点，按部就班的听从安排，井井有条的部署工作。才终于在王家站稳脚跟。

对于别人来说，站稳脚跟是荣誉加身的开始，但对于他来说，那是从泥潭爬出来，可以不被人压着正常生活的开始。

但他的人生，从开始就结束了。没过多久，王家就让他离开A国。

他适应的所有东西在那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他麻木的拿着王家给他提供的普通身份走在C国的街道上，王家领养他的过程不需要记录在档案中，所以他所经历的那些挣扎，全都消失不见，他的身份只是孤儿院里的一个孤儿，有出生证明，有上学记录，所有的一切变成他全部的身份。

他本就没有感情的心，从那一刻开始，从他不知道怎么拦出租车开始，就变得更加淡薄了。

他经历过很多事情，左尊的小打小闹，根本不值得他关心。

他对什么都不关心，除了……干将看向叶城征。

叶城征正朝着干将走来，他和沃季普没丁敖那么着急，但叶城征也是结束后就第一时间来找干将的。

干将迎上叶城征，叶城征一把拉住他的手，领他往车上走。

丁敖追的快，听见叶城征说：“你们坐别的车。”

丁敖快速止住脚步，顺便拦住了另一位跟班充韦立。

“充哥，叶总让我们坐别的车？”

丁敖对这个工作流程不熟悉，充韦立熟悉的很。

“你让沃哥坐左尊的车，叫化妆师和保镖们一起坐车回去，都不要上房车了。”

丁敖明悟。

叶城征拉着干将，干将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人大步拉着上了房车。

房车门关上，干将寻觅叶城征的急迫被叶城征更着急的动作冲释了大半。

“你怎么……”

干将被叶城征用双臂禁锢在座椅中间，微微张嘴。

叶城征轻笑：“两次你把我抵在你家门上亲，都是刚刚那个表情。我怕你把我亲上明天的头条。”

干将刚刚想到从前的事，想到叶城征，情绪激动，听叶城征这么一说，他瞬间就感觉到一丝羞窘。

干将往椅子上贴，往后缩，叶城征却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干将睫毛颤抖，叶城征把他抵在椅子上吻上了他的唇。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唤气的时候，他听见叶城征说：“都好了，都好了，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们余生，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去爱，慢慢感受爱，慢慢喜欢生活。

干将的背突然绷紧，他的胸腔和着人细密的吻，充盈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

温热的吻如羽毛一般点去他颊边的眼泪。

一贯炽烈如火的男人如今却似乎有无尽的耐心与温柔。温柔到，足以陪伴他走过整个余生。

发动机带起车的震动，春末的风拥着夏日的燥热，裹着汽车驶向远方。